這張滿是傷痕的臉上帶著一絲無奈的微笑,這是她記憶中,少年唯一一次的微笑,卻是在他粉身碎骨之前。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一天山穀中忽然繚亂起了滔天大火,那火無比詭異,盡是一紅一藍兩種顏色。紅色的火焰將一切生命蒸發,藍色的火焰則將一切生命凍結。
在那紅藍火焰的中心,有一個人影,那就是少年對抗的那個人。
為了救她,少年獨自將那人引到了山崖邊。在紅藍火焰的包圍中少年和那人廝打在一起。她看到少年在火焰中掙紮的身影,也聽到少年痛苦的嘶吼。可是當她最後一次對上那雙紅色的眼睛,她隻能看到眼神裏麵充滿著堅定。
“不要出來!”
這就是少年最後想說的話。
火焰隨風散去,那個縱火的人已經不在,少年也已經不在。
山崖盡頭隻剩下了一片焦黑的灰燼。
少女想到這裏,眼神裏麵的痛苦凝成了淚珠,順著眼眶緩緩滑落。
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可是對於她來說,一切如同昨日,曆曆在目。
“吟霜。”
少女正在出神,一個柔和的聲音從她耳邊傳來,那是她的母親。
少女回過頭,她看到母親一身簡單的天藍色衣裙,白色的麵紗在風中舞動,絕世的風華掩藏在麵紗之後。
“娘!”
“你又在想那個孩子?”
吟霜就是這個少女的名字,她點了點頭。
“怎麼忘得了?”
“雖然這麼說,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情,總是會漸漸忘記的。”
“娘,如果正如您所言,您又何必帶著這麵紗?”
吟霜反問道。
她的母親沒有接話。
吟霜道:“女為悅己者容,自爹去世後。您就帶起了這麵紗,您常說天下沒有其他男人配看到您的容顏。這難道能算忘記嗎?”
儒雅的女人微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雖沒有忘記他的人,可是卻已經無法再記起他在時的感覺。”
吟霜忽然明白了什麼,眼中露出一絲無奈,淒冷的無奈,她低下了頭。
看吟霜不說話,她的母親卻繼續開口道:“不說這些,我來找你,是為了其他事情。”
“娘說便是。”
“閻羅殿被滅了!”
“什麼?”
吟霜的反應十分驚訝,這本來也是值得別人驚訝的一件事情,隻是她的驚訝卻和別人不同。
“老鬼伯伯怎麼樣?判官哥哥呢?長恨哥哥呢?其他人呢?”
吟霜焦急的問出一連串的問題,從她的稱呼上來看,這些人似乎是她很親密的人。
“除了沒有看到判官的屍體。其他人,都已經……”如此穩重的女人,說到此處,卻也哽咽了起來。
吟霜的雙眼裏一時失神,隨後便轉為憤怒!
“又是那個人?”
吟霜的母親點了點頭。
“十年前弈天拚死和那人同歸於盡,果然並沒能殺掉他。”
聽到“弈天”二字,少女麵上的神色冷了一冷。弈天就是那個少年,被火焰燒成灰燼的少年。
吟霜忽然撩起琴弦,這看似輕輕的一指,卻撩動起一陣音浪,惹得不遠處的海麵上蕩起了波濤。
“閻羅殿天時地利人和,還有長恨哥哥在,那人就算要進攻,也不可能傷到老鬼伯伯的性命!到底……”
“是一個陌生的青年!”吟霜的母親接過話。
“青年?”
“我們查不到任何有關他的線索,這年輕人劍法造詣極高,據說已經和長恨不相上下。”
“那人手下有這般厲害的人物?不可能。”
“恐怕不是那人的手下,隻不過是個莫名厲害的人物,被那人利用了。”
吟霜愣了一下,忽然回過神來。
“娘與我說這些,自然是有用意的。”
“你的纏夢相思還差最後一成,但是這一成我卻已經沒有辦法助你修煉,隻能讓你去江湖中走一遭。”
“娘要我離島?”
吟霜的母親點了點頭,溫柔道:“你苦心修習琴意,正是為了這一天。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本沒有辦法留住你。我老了,有私心,從上古傳下來的祖訓本不想再遵從下去。可是,這是我們月家人的命,逃也逃不了,琴劍若不能再聚,詛咒就永遠不會停止。所以……”
說到此處,那溫婉的雙眼裏麵忽然流露出了一絲疲憊。她看著自己的女兒,想起了年輕的自己,想起了悲傷的命運。
“娘,孩兒知道,這是月家人的命。”
吟霜再一次撫過古琴上的刻字,細細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