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憐被梅子拽得一路小跑,她問道:“將軍怎麼了?”
梅子似乎心有餘悸,聞言便將腳步放慢下來,拍了拍胸口,喘著氣說:“將軍將屋子裏的東西都砸了,明秋還被他踹了一腳。”
“有個姑娘家的模樣。”秦憐沒好氣地把她拍胸的手拉了下來,“明秋沒事吧?將軍那一腳力氣可不小。”
梅子撇撇嘴:“哪裏是不小啊,明秋當場就吐了血了。我著了青杏去找大夫,知道你是在先生這裏,就趕緊過來喊你了。”
這下卻是秦憐著急了,她急匆匆往前走,“你怎麼不指個人來找我,他再發脾氣也好攔著點。”
“我哪敢攔著他啊。”梅子喃喃道。
秦憐沒聽清她的話,卻也顧不及再問,匆匆跑回了院子裏。
丫鬟們都站在外麵,低著頭滿臉的驚恐。秦憐掃了一圈,隻有明秋、青杏、照歌和吳柏旺家的不在。吳柏旺家的大概是在房裏做繡活沒出來,聽見是將軍鬧騰,怕是更不會出來了。料想明秋被抬回了屋子裏,青杏在旁邊照看著。
梅子低聲說:“我叫照歌去找曾管事請大夫了。”
秦憐點點頭,讚許地看了眼梅子。照歌與曾管事打過交道,算得上是熟門熟路,派她去正好。但府裏常請的大夫她並不認識,將軍府這種地方又不是誰都能進來的,自然隻得去麻煩曾管事。
梅子這件事想得倒很周到。
還好秦憐吩咐過上午不必帶著初兒和落兒過來,梅子也沒將他們接過來玩耍,若是他兩個在,怕是這會兒要嚇到了。
秦憐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平穩了些,她定了定神,握一握梅子抓著她的手,示意梅子在外麵等等。
隨後,她就走進了屋子裏去。
果然是遍地狼藉。架子上僅有的兩隻青釉細白紋雕梨花的盞托早碎了一地渣子,桌子上的那套象牙白瓷的茶具也不見了,大概也混雜在這滿地的碎瓷片裏。本有的幾張椅子四七八歪地倒著,也全都不是完整的。
她心裏略略感慨,竟能碎成這種模樣,不知道將軍是不是沒物件摔時隻好又撿了地上摔的不是那麼細致的重又摔上一次。
幸好她這屋子裏一向沒什麼繁雜的東西,若是照著梅子曾講過的王府的屋子那般擺設,隻怕將軍這一頓脾氣下來,要花掉不少的銀子。
秦憐小心避開滿地的瓷片,輕輕笑了一聲,說道:“將軍,你可是將我屋子裏所有的好物件都砸壞了,我這下可真真變成了個窮光蛋。”
將軍冷聲說:“你這是又去了夏侯介那裏?瓜田李下,你一個婦人,就不知道回避一下。”
秦憐歎口氣,果然說到自己身上來了。昨天沒將火氣發出來,才事隔一天,他就受不住了。
若是這麼不願意,當時將她帶走也就罷了,既然他生受了九叩首的大禮,就合該是同意了這樁事情了。
她垂了頭,說道:“若是將軍不願,我自去與先生脫離這師徒關係。”
將軍狠狠往桌子上一拍,於是,這屋子裏唯一一件還完好的物件就隻剩下他屁股底下的那張椅子了。
他聲調提高了些說:“你這可是在威脅我嗎?你是我薛沐青的人,便該遵守婦道,在家相夫教子,整日裏不好好呆在內宅中,偏要往男人的院子裏跑,你這可是婦人所為?”
秦憐抬了抬頭,將軍雖是生氣地吼叫,卻仍穩穩坐在椅子上,含怒且威。
她落下眼眸,沒有吱聲。
將軍冷笑,這個女人,越發得沒有管束了。
提起聲音便喊人:“都給我進來。”
秦憐皺皺眉,心下歎了口氣,緩緩道:“將軍,秦憐與你相守,無名無分,卻也甘願如此。適才軍師曾勸我離開襄陽,避免回京遇到夫人。他說,若是我就這樣去了上京,必然性命不保。但我卻並不相信,將軍愛重於我,必定會護我周全。而且——”
她抬起頭,一雙眼眸含著清波,定定瞧在將軍眼睛裏,“而且,我愛慕將軍,想與將軍相守偕老,不願就此離開。”
將軍微不可察地震了震,轉瞬又恢複了平靜,神色間的狠戾卻少了許多。
他擺擺手,將才堪堪進了門的下人都趕出去。
“憐卿,你這是在怪我不給你名分。”他的語氣卻也柔軟了些。
秦憐歎道:“將軍是大晉朝的將軍,是征西軍幾十萬將士的將軍,也是夫人的將軍。秦憐能陪在將軍身邊已然滿足了,再也別無他求。”
她柔軟的聲音碰在滿地的落瓷上,清清脆脆地進了將軍的耳朵裏,
她那一雙含水的眸子,與初遇時竟是一模一樣。
將軍聽著她講話,本想繼續發下去的火氣卻平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