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山人歸隱山林之前也曾在朝中做過官，當時人人稱讚，謀略和才幹都高人一等，但究竟有幾斤幾兩可人最清楚。他夫君好麵子喜歡出風頭，他實在擔心他的性子會惹來大禍，所以借著小產之名，勸他歸隱了。
那時候涼羽痛失骨肉寢食難安，日日悲愴，便允了她。
其實想想可人說的是有道理的，如果自己當時逞強，可能早就命都沒有了，怎麼可能還能到今日名利雙收的地步。好歹遍布天下的門徒，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提起他的名聲，都無一不敬佩。
他並不要凡事親力親為，隻要一聲令下，有的是人去賣命，而且徒弟的名聲，自己也賺了一大半。
怎麼想都是劃算的，所以可人說他他並不會還嘴。
隻是最後吩咐了一句，“姞於歸你看好你師弟，務必看著他在這等皇上過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固涼寂有兵符在身。”
姞於歸並沒有點頭。涼羽隻當她性子冷，默認了她應下此事。
幾乎所有的奴才都跟在固涼勍的後邊，所以禦書房本來就隻有姞於歸一個人，現在多了個固涼寂。
本來很熟悉的兩個人，許久未見，竟然也生出一絲陌生來。
固涼寂覺得自己心中是沒多大波瀾的，結果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開口的時候，聲音竟然是顫抖的，在他發現之後，努力克製了，但好像根本沒有用處，連他自己的身體都在跟他作對一樣。他根本掩飾不了。
一句話還沒說完整，他的眼淚就留下來了。他一個勁地罵自己不爭氣。
不過好在姞於歸閉著眼睛在休息，並沒有看見。隻不過，不知道有沒有聽出他的焦慮與不安。
他明明是玩世不恭地語氣啊，可怎麼，說出來，就跟哭喪著臉一樣的。
他說，“師姐，許久未見，別來無恙啊。”明明他想象說出口的時候，語氣是輕佻的、不屑一顧的。他明明應該帶著恨意，笑裏藏刀，恨不得要殺了她的。
姞於歸自己的手都是抖的，以為聽出了錯覺。她好像在認認真真的咬葡萄，但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的嘴角有鮮血滲透出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吃了車厘子呢。
等固涼寂平複了心情之後，發現姞於歸還是側著身子沒有回應，這才猛地發覺不對勁。他走上前去，發現她的臉色都已經變得蒼白了。
她的全身都是冰的，指尖和嘴角都溢出血來。她的脖子上，兩條交錯醜陋的紅血絲。她中毒了。
固涼寂不是不知道她有毒癮，可是這次，顯然跟先前是不一樣的。之前身上蔓延的線條紅得跟烈陽一樣，是有朝氣和生命的，這次，卻像積累久了的毒素，一次性全然爆發了。
她的血，由紫紅色變成黑色，脖子和頸背就像被蟻蟲啃過一樣，崎嶇不堪。隻有她的臉頰一點兒都沒有變，紅潤富有光澤，更加形成對比，顯得恐怖和惡寒。
固涼寂使勁地搖醒她，“姞於歸，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他抱著她，好似能分擔去她的痛苦一樣，能引去她身體的一部分病菌。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中的何種毒，他真的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他從她的脈絡紋理，一點兒都判斷不出來。那種毒就好像長在她身上了一樣。
這時候有人推門進來，全是鞋子踩地板的聲音，雖然每個聲音都很小心，但是根本抵不過人多。固涼寂差些以為敵軍殺進來了，他幹脆不反抗了，和姞於歸一起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