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我,在生命的終點,你還有什麼希望?我便回答他:我希望有一天看到我們的民族能夠好起來,不再被人家瞧不起,它能夠勝過別的民族!那時,我才能真的閉上眼睛……”
袁和去了,在完成了一個人應該完成的使命後,她平靜地去了……十二、勇氣
勇氣的別名叫堅毅。由“堅毅”的詞義,我們可知勇氣是基於一種持久地對抗危險、痛苦和壓迫的力量。
我們依據一個人麵對痛苦或壓迫時所產生的不屈不撓的個性,可將之區分為血氣之勇與道德之勇。在戰時或平時,當一個人甘願冒生命危險時,我們稱之為血氣之勇。道德之勇見諸於一個人的意誌。當一個人在受到排斥或極度煩惱的情況下,或在其遇到困難、挫折的時候,若他還仍然堅持自己的宗教信仰、政治信念或遠大理想,那麼,我們可稱他具有道德之勇。
勇氣不一定顯諸於外。科學家、藝術家和學者以持之以恒的耐心和毅力,來完成他的工作,這種耐力或毅力,即是他的勇氣。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我們也可在他的盡責中找到勇氣。他可以抵抗一切可能的磨難,不顧失望和屈服的壓力,最終完成他的承諾。
平實一點來說,日常生活中的英雄可能遠沒有書本中的俠士顯眼。他們穿著普通人的衣服,可能是收稅員,也可能是公共汽車司機。他們可能戴著軟呢帽,挺著大肚子,棲居在郊外不惹眼的屋舍裏。因而有人說,20世紀真正的探險家是家裏的父親。
勇氣不應和魯莽或蠻幹混淆在一起,也不應將之等同於無畏。具有克服恐懼的力量,才稱得上勇氣。一個無畏的人可能表現得非常勇敢,但並不具備真正的勇氣這一德行。沒有經過努力就得到的東西,其本身沒有什麼價值。
男氣蘊含著對恐懼的克服。一個真正有勇氣的人在麵對一項義不容辭的事件時,就會以不屈不撓的意誌來承擔由此帶來的辛勞與風險。反過來說,沒有經過任何思慮就置身危險之中的莽漢或醉漢,我們就不能稱他們具有勇氣。
許多偉大的思想家認為:能夠避免魯莽和膽怯這兩種相反的錯誤,才算得上勇敢。亞裏士多德指出,所謂勇敢,是指其中含有適度的恐懼,即不多也不少的恐懼。勇敢要求對危險具有充分的判斷,如伊壁鳩魯所說,是信心與小心的綜合。斯賓諾莎指出:“適時地撤退正跟無畏地戰鬥一樣,是心力的表現。”在這種情況下,撤退就是勇敢。這種德行,可使人根據不同情況,以決定是暫時避開危險或迎上前去。
偉大的道德家決不把勇敢從其他美德中單獨提出來討論。他們認為,勇敢隻有在自製、公正、謹慎或智慧的人身上才能找到。他們的理由是:冒險或受苦必須是為了正當的目的。他們不會隻因為強盜臨危不亂,就說他是勇者,因為他克服恐懼隻是為做壞事,他表現的隻是虛假的勇敢。
勇者之所以涉險吃苦,是因為他能斟酌輕重。他的勇氣不隻是蠻力或鄙視發福、舒適。他珍視完整的肢體與祥和的生命,但他更珍視其他的正義善事,諸如家庭或國家的福利、道德尊嚴或其所致力的遠大理想。
十三、麵對苦難
人生在世,免不了要遭受苦難。所謂苦難,是指那種造成了巨大痛苦的事件和境遇。它包括個人不能抗拒的天災人禍,例如遭遇亂世或災荒,患危及生命的重病乃至絕症,摯愛的親人死亡。也包括個人在社會生活中的重大挫折,例如失戀,婚姻破裂,事業失敗。有些人即使在這兩方麵運氣都好,未嚐吃大苦,卻也無法避免那個一切人遲早要承受的苦難——死亡。因此,如何麵對苦難,便是擺在每個人麵前的重大人生課題。
人們往往把苦難看作人生中純粹消極的、應該完全否定的東西。當然,苦難不同於主動的冒險,冒險有一種挑戰的快感,而我們忍受苦難總是迫不得已的。但是,作為人生的消極麵的苦難,它在人生中的意義也是完全消極的嗎?
苦難與幸福是相反的東西,但它們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都直接和靈魂有關,並且都牽涉到對生命意義的評價。在通常情況下,我們的靈魂是沉睡著的,一旦我們感到幸福或遭到苦難時,它便醒來了。如果說幸福是靈魂的巨大愉悅,這愉悅源自對生命的美好意義的強烈感受,那麼,苦難之為苦難,正在於它撼動了生命的根基,打擊了人對生命意義的信心,因而使靈魂陷人了巨大痛苦。生命意義僅是靈魂的對象,對它無論是肯定還是懷疑、否定,隻要是真切的,就必定是靈魂在出場。外部的事件再悲慘,如果它沒有震撼靈魂,也成為一個精神事件,就稱不上是苦難。一種東西能夠把靈魂震醒,使之處於雖然痛苦卻富有生機的緊張狀態,應當說必具有某種精神價值。
多數時候,我們是生活在外部世界上。我們忙於瑣碎的日常生活,忙於工作、交際和娛樂,難得有時間想一想自己,也難得有時間想一想人生。可是,當我們遭到厄運時,我們忙碌的身子停了下來。厄運打斷了我們所習慣的生活,同時也提供了一個機會,迫使我們與外界事物拉開了一個距離,回到了自己。隻要我們善於利用這個機會,肯於思考,就會對人生獲得一種新眼光。古羅馬哲學家認為逆境啟迪智慧,佛教把對苦難的認識看作覺悟的起點,都自有其深刻之處。人生固有悲劇的一麵,對之視而不見未免膚淺。當然,我們要注意不因此而看破紅塵。我相信,一個曆盡坎坷而仍然熱愛人生的人,他胸中一定藏著許多從痛苦中提煉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