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很蒼老，老得看不出年紀，頭發花白而雜亂，麵皮與他的聲音一樣像褶成一團的樹皮，背駝著，像一棵被常年颶風吹折了的樹。
葉陽遊隻消一眼便看出，眼前這位已到日薄西山之時，便是溫室安享也撐不過多少時日了。
他皺了皺眉，心中並未放鬆，反而有些失望。
對方這個狀態，對於尋找傳人必是下了死決心的。越是行之將死之人，越是難以用口舌說動，怎樣才能讓他出手幫謝雲開，同時又打消收她為徒的念頭？
他在看長恨天的時候，長恨天也在打量他，然後陰陰一笑：“逼我出來你又能怎麼做？殺了我，別說你做不到，就是可以，你也是不敢的。年輕人，我不遠千裏而來，也是做足了功課的。我知道你，你天生命犯煞星，命格過硬，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厄，世上隻有一人能克得住你的命。若那人死了，便一了百了，你可以過上正常人的日子；若她活著，便注定與你不是朋友便是敵人。”
“你似乎不想殺她，也不想和她為敵，那事情就麻煩了。一則你要費心保護她，二則你還要防止她變得強大。隻要不強大，就沒有能力成為你的敵人，就容易控製，你今天千方百計阻止我收她，就是衝這個來的吧？”
葉陽遊搖搖頭：“我阻止的原因有三。一是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一個人，即使她有特殊的身份和天賦，不需要她自己費盡苦心再變強。二是做你的徒弟要付出的太多，她本身無辜根本不應該吃那些苦，我絕對不樂意見到那種情況。第三，懾魂師臭名昭著，做你的徒弟便是與天下人為敵，她還有大好人生，難道要過和你一樣的生活？甚至昧著良心做出傷天害理之事？”
他看著長恨天的形貌打扮，心中是一萬個不願意謝雲開與他扯上關係，即便隻是想想有一天她也會變成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惱火，對於這個想將她拉進火坑的人絕無好感。
長恨天卻有模有樣地伸出食指搖了搖，和他辯論起來：“第一，你現在能保護她，以後也行？一個男人能對一個女人好多久？少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你不過是覺得女人柔弱好控製又惹人憐，真是該死的審美觀。第二，一旦我做了她的師父，必然會竭盡所能保她教她，至於吃苦，江湖兒女為有所成就吃點苦又算得了什麼？第三……”
“你就要死了。”葉陽遊打斷他，目光透出一分淩厲，“能做多久的師父，能盡多少責任？你不過是想給懾魂術找個傳人，好讓自己死得心安理得，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之後作為世上最後一個懾魂術，謝雲開將承受什麼？”
她才將將十九歲，無論如何葉陽遊都不能接受她去過那種暗無天日形同遊魂的日子。
他看了眼越鬥越遠的謝雲升：“謝雲升一時看不清，可我不會，收起你不負責任的揣測和不能兌現的承諾，我們談點現實的東西。”
“謝雲開繼承了懾魂術，一切天注定，她有這個義務為我們做些事情。最重要的是，”長恨天盯著他的眼睛，眼裏渾濁卻煥發亮光，一步不退地道，“她也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