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茵大著膽子搖了搖顧盼的胳膊,又問了一遍:“顧妹妹,你在想什麼?”

顧盼思緒被打斷,看著謝文茵關切的眼神,心裏一暖,說:“我在想天地遼闊、宇宙浩瀚,不知天外的某處,是不是也有個相似的大陸,有著相似的人畜樹木?”

謝文茵楞了一下,沒想到顧盼小小姑娘家會想到這麼哲學的問題,百事通的狀元郎思考了一下,回答說:“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天下之大,我想不會隻有一個彧朝,許大許小,可多可少,或貧或富,我相信總有另外的平行之地,孕育著別樣的風土人情,又或者極相似;沒準兒此時也有兩個小兒女,正對著星空,天馬行空地幻想呢。”

“嗬嗬,英雄所見略同。”看著謝文茵在篝火下養眼的容顏,顧盼心情好起來,打趣道:“不過像謝少這樣品貌雙全又年輕俊俏的兒郎,可真是如鮫人樣稀少啊,不知那個相似的天外之國,能不能出一個一樣標誌的謝文茵?”

謝文茵被打趣地又羞又惱,真想把她捉住咬住那張不饒人的小嘴,卻又突然被自己這個驚人的念頭嚇到,不由自主地看著那嬌豔欲滴的紅唇,心跳到了咽喉。

顧盼也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自己在彧朝說這種話很不合適,幾乎有調情的調調了,立馬偷偷地觀察不言不語的謝文茵,隻見他的俊臉紅得像篝火一樣,趕緊轉換話題,問道:“我在想太師府是不是風水好啊?又是探花又是狀元的……呃”發現這個話題更不合適,人家都是孤兒了,還提這茬?!

謝文茵見顧盼窘得呆頭鵝的樣子,嗤笑了一聲,溫柔道:“沒事的,都過去了。”

如水的月光把貴公子一身超越年齡的氣質衝淡,良辰美景下,靜坐的也隻是一個年僅十七的青少年罷了。顧盼心生親近之意,輕輕問道:“謝哥哥,能說說你自己的事兒嗎?”

謝文茵溫柔笑看顧盼,“妹妹想了解我?”

顧盼真誠地點頭。

謝文茵笑笑,抬頭仰望著月空,輕輕說道:“我祖父,是眾所周知的謝太師,曾是先帝的心腹大臣,也是當今皇上的授業老師。皇上登基後,祖父為避嫌,主動卸掉官職,賦閑在家,一心培養他的獨子——也就是我父親。先父不負期望,文武雙全,一舉奪得探花,一度風頭無兩。但令我祖父失望的是父親愛上了一名風塵女子——也就是我的生母,她原是官家女兒,因家裏犯事受連累發配京城樂坊。父親對她由憐生愛,執意要娶,祖父拗不過,祖父想到她身份低微,不可再納側夫,也算好事,父親不需再與他人分享妻子,後來他便也同意了婚事。

剛開始幾年,日子也過得幸福美滿,我便是那時出生的。但有一天我母從前老家的一個老鄉找來,她央求父親幫那人在京城安置謀職,父親也盡力幫忙。我母再次懷孕生了一個男孩,卻被祖父發現孩子原來是與那個同鄉的男人生的,祖父大怒,父親忍辱從中調和,沒有兩年就鬱鬱而終。逐漸地,我母開始找機會出府與那人私會,越來越頻繁不避嫌,祖父忍無可忍,無奈答應了生母和那人的要求,拜托太子殿下給那人升職加薪、又將我同母異父的弟弟送至太學讀書,生母才再嫁那人,與太師府斷絕了關係。”

謝文茵不知不覺將自己出生前後二十來年的家事說出來,除了發小太子殿下,顧盼是唯二的聽眾了,多年的隱忍忿恨傾訴出來,心頭輕鬆了很多。暗道自己這些日子真是很奇怪,她小小一個姑娘家,自己怎麼會跟她說這個?不由側頭看顧盼,卻看到她正看著自己,目下點點淚光,謝文茵忙慌亂地用手為她拭淚,卻在接觸到綢緞樣光滑的皮膚後觸電般縮手,顫抖地從袖中掏出方帕想給她,她的滴滴眼淚像火山烈焰燒灼在自己慌亂的心上,手足不知所措,最終挨不過,拿起巾帕輕輕地為她擦眼淚,一邊無比輕柔地道歉:“我真不該跟妹妹說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惹你傷心了,你、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