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是侯四道,蘭初雪與陸媽媽對望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喜色。侯四道能將繡莊經營得風生水起,自有一套趨吉避凶的法則,他到莊子來,還在關鍵時刻現身,顯然是接受了她出自蘭家的事實,並做好麻煩上身的準備。
陸媽媽沒蘭初雪想得多,隻想著有外人在,秦婆子等人必定不敢對蘭初雪動粗。
秦婆子見狀,暗歎一聲,怎的這時又有人來?
楊媽媽不認識侯四道,目光從侯四道束發的玉圈掃過,立刻猜出此人有些來頭,又見蘭初雪眼底露出欣喜,便已經知曉情形對她不利,“大姑娘,這位是……”
蘭初雪不去理會她,侯四道自然對楊媽媽視而不見,打了個哈哈道:“在下陪內人去金泉寺上香,路過蘭家的莊子,內人想起大姑娘在莊子上養病,就想著來看看大姑娘。”掃了眼眾人,“大姑娘看著挺忙,在下與內人沒打擾大姑娘吧?”
“讓您和侯伯母惦記,真是過意不去。”蘭初雪笑著道謝,當著楊媽媽等人,她沒有叫侯先生、侯太太,看了看神態自若的楊媽媽,“你們是自己走,還是我讓陸媽媽送你們?”
楊媽媽立著不動,秦婆子心生退意,可有楊媽媽在,她不敢做主,隻得陪楊媽媽立著。
侯四道見狀,肥碩的腦袋晃了幾晃,口中嘖嘖有聲,“蘭老二這家當的可比不上青鬆那會兒,輕鬆管家那會兒,蘭家哪有下人不聽主子吩咐的?真是!嘖嘖!都散了吧,我老侯人胖,怕熱,你們這樣圍著我,我汗都得多流幾碗。”他將五個一兩重的銀錁子丟到五嫂子幾人手中。“來來來,這銀錁子拿去分了,買酒吃。”
五嫂子難以置信地盯著手裏的銀子。陸媽媽隻許了他們十文錢辛苦費,可五兩銀子分下去,一人怎麼也能得三四百文,可謂天降橫財。愣了愣,歡天喜地的招呼眾人離去。
楊媽媽已經聽出侯四道的來曆,怕將蘭初雪逼得太緊,蘭初雪還會說出不好聽的話來,方才當著鄉野村民嚷,那些人聽過也就罷了,掀不起多大的浪。可侯四道不同,兩川侯家與蘭家其名,在錦州府無人不知,什麼謀財害命的話傳到他的耳中,他自會多些思量。
沉吟半晌,終是走到蘭初雪身前,屈膝施禮,“大姑娘今日既是不便,那老奴改日再來。”頓了頓,又道,“老奴有兩句話,想單獨與大姑娘說,大姑娘您看……”
蘭初雪唇角揚起玩味的笑容,“陸媽媽,請侯伯父去廂房坐。”
侯四道搖搖蒲扇似的手,“閑人已散,在下去接內人下車。”言罷,人就走了出去。
楊媽媽讓秦婆子等人散去,“大姑娘,您莫忘了,您是蘭家的人。敗壞蘭家的家聲,於您可沒有一點好處。”
“你這話就差了,二伯母一次次把我往絕路上逼,我想象不出,維護蘭家的名聲,對我有什麼好處。”蘭初雪漸漸斂去笑,看著楊媽媽,“回去跟二伯母說,誰敢動陸媽媽一根毫毛,我不惜自己聲名,也要讓她在錦州府顏麵無存!”
楊媽媽審視著蘭初雪,傳言懦弱無能的閨閣女子,麵上竟露出魚死網破的決絕。良久,她點了點頭,“老奴會勸二太太,大姑娘也好自為之吧。”
小院重歸寧靜時,蘭初雪籲了口氣,取出錦帕,慢慢揩拭手心裏沁出的汗。
先頭有股精神氣支撐著,陸媽媽尚且不覺的,這時這股氣散了,才發覺自己雙腿發顫,站都站不穩。定了定神,她走到蘭初雪身前,跪了下去,“大姑娘,老奴拖累您了。”
“媽媽這話說錯了,沒有我,二伯母又怎會為難媽媽?起來吧,隨我去迎客。”蘭初雪將陸媽媽扶起來,方才演了一場全武行,她也累得慌,隻是她還沒到鬆口氣的時候,侯四道還等著她呢。
侯四道笑盈盈地立在寬廂馬車旁邊,對走過來的蘭初雪道:“內人不在車中。方才那種情形,在下若說有事尋大姑娘,恐怕會給大姑娘添麻煩,所以就扯了個謊,大姑娘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