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推心置腹的話,陸媽媽鼻頭一酸,大姑娘這是真的沒拿她當外人待。她抬頭端詳蘭初雪,柔和的燭光下,一雙秀目灼灼生輝,粉雕玉琢的臉上沒有悲憤,也沒有痛苦,隻有認真,似乎,她從未將今日所受的不平放在心上。,看出了蘭初雪的決心,良久,她點了點頭,“大姑娘待老奴的好,老奴心中明鏡似的。如今大姑娘長大了,要做什麼事,大姑娘自己拿主意就是,老奴再不多嘴了。隻是,刺繡既傷眼,又耗費心神,大姑娘須得答應老奴一句,每日不可做得太久,更不可熬夜,不然身子受不住。”
蘭初雪笑著點頭:“這是自然。”說著站起身,打開箱子找繡布。原主搬到莊子上來時,身邊沒有一塊衣料,隻有針線笸籮裏零星放著幾塊邊角料,前些日子她已經翻出來做成了繡帕等物。翻了許久,總算找到一塊合用的白色緞子。
本想描繪好圖樣,將線配齊,可陸媽媽催著她歇息,說是一早出門,又去街市上逛了一圈,怕她大病初愈的身子受不住,她隻得依言放下。
隔日雄雞才啼時,主仆二人起床,蘭初雪洗漱,陸媽媽做飯,飯畢,蘭初雪配線,陸媽媽出門去館驛托人寄信。如此過了六日,蘭初雪總算將雙麵繡繡成,拿給陸媽媽看,陸媽媽驚訝得嘴都合不上,“大姑娘何時學會的雙麵繡?老奴怎的不知?”
蘭初雪早有應對的答案,“針法我早就會,隻是沒想過要做成雙麵繡,那日在侯家的德春繡坊看見,這才起了心思試一試,卻沒想到竟讓我做成了。”
侯家繡工能做成,自家姑娘怎麼做不成?陸媽媽倒沒多想,將繡布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口中嘖嘖稱奇,“兩麵圖案竟是不一樣,比那日看見的還要漂亮,瞧這小人的眼睛,活靈活現,還有這花,比那真花還美!”
蘭初雪略定了心,陸媽媽不懂畫,卻知道美醜,她覺得好看,那其他人也不至於接受不了。
看了好一時,陸媽媽忽地想起來,自家大姑娘不是三皇神會登記在冊的繡工,依照三皇神會的會規,任何一家繡鋪都不會收她的繡品,便收了笑容問道,“大姑娘打算如何處置這幅雙麵繡?”
“賣給侯家。”蘭初雪道,見陸媽媽不解,揚眉一笑,“我不賣繡品,隻賣針法。”小繡坊出不起銀子,且小繡坊未必就懂得她這幅雙麵繡另外蘊含的價值。而錦州府最大的三家繡莊,蘭家她拿不到銀子,金家在她記憶裏,與蘭家私交甚篤,逢年過節總有人情往來,不到萬不得已時,她不想與金家打交道。剩下的,就隻有侯家了,容不得她選。
陸媽媽記得,侯家就在賣雙麵繡針法,心裏越發糊塗,“侯家已會雙麵繡針法,如何肯出銀子買?”
蘭初雪笑道:“媽媽不是說過,我所繡的這幅,比德春繡莊掛著的更漂亮麼?”
的確更漂亮。陸媽媽點點頭,見蘭初雪成竹在胸的笑容,恍惚間竟生出錯覺,眼前之人,並不是自己熟悉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