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汙七糟八的話?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大姑娘,你說,我哪點不敬,你說!你說!”被陸媽媽說成連狗都不如,袁達氣得臉色發青,他緊走幾步,直逼到蘭初雪跟前,他記得,這位大姑娘就是悶葫蘆似的綿軟性子,不可能拿他怎樣。
可他話還未說完,忽聞“啪、啪”兩聲響,震得腦袋轟鳴,他愣了愣,發覺自己雙頰火熱發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挨了兩巴掌。這怎麼可能?!他看了看四周,見夥計或驚訝,或幸災樂禍,不由惱羞成怒,目光陰狠地看著蘭初雪,“大姑娘!你越矩了,我雖是蘭家下人,可也是裕華繡莊的掌櫃,由不得你喊打喊殺!”今日不能讓大姑娘道歉,往後怎麼在繡莊立足?如何服眾!可他偏不能當眾打回去。
蘭初雪盯著袁達,目光冷如寒冰。遭人冷眼在她意料中,她自不會多想,也不會去搭理。可袁達先是言語不敬,後又口沫橫飛的逼問,絲毫不將她放在眼中,她若今日息事寧人,悄無聲息的走掉,錢氏怎樣想且不提,恐怕四周立著的這二十來個夥計誰也瞧不起她,其中欺軟怕惡的,說不定還會時時踩上一腳,看吧,她就是任人欺負的,不欺負白不欺負。
好一時,她拿出錦帕慢慢擦拭方才打人的右手,淡淡地道:“你也說了,你是蘭家的下人,而我,是蘭家三房的嫡出小姐,是你的正經主子,怎就不能打你?怎麼就越矩了?至於你有沒有對我不敬,我想,在場的各位眼睛雪亮,又都是明辨是非的人,都看得見你有沒有對我不敬。”她環顧四下,從石二對袁達的無視,她早看出袁達不得人心,而此時那幾道幸災樂禍的目光,更加印證了她的看法,“陸媽媽,我們走吧。”
說罷,收起錦帕,不再理會臉色變幻莫測的袁達,轉身離去。
陸媽媽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快速跟上去。
走了幾步,蘭初雪又停住,轉過身來,看定臉色鐵青地袁達,“還有,我從來隻知進入繡莊的是客人,是誠心誠意來此與我們蘭家做生意的,而袁掌櫃卻把客人說成是拐子,須得小心防範,倒真讓我長了見識。”
她的聲音不大,卻也絕對不小,正留意這邊情形的三名顧客聽得分明,誰是誰非他們也清楚,因此臉上都不大好看,紛紛搖頭,丟下手中的繡品,不顧夥計挽留,各自離去。
袁達氣得倒仰,下意識就要去攔住蘭初雪,卻不料被兩個夥計扯住,隻得看著蘭初雪施施然轉身離去。
到門邊,蘭初雪才發覺有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立在那裏,正擋住她的去路,看情形,似乎在這裏站的時間不短,她籲了口氣,福了福,“煩請這位公子讓一讓。”
好一時,那人沒有任何動靜。蘭初雪皺了皺眉,難道沒聽見,可自己聲音不小啊?她抬眼看向那人,卻見那人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目光莫測,似驚訝、似歡喜、卻又似悲痛、似厭惡。
被人用奇怪的目光盯著,蘭初雪十分不喜歡,就在她想拉著陸媽媽從另一道門離去時,那人默默地走到一側,留出足以讓人走過的位置。
從那人身側走過時,蘭初雪又看了看那人,細長的眼睛平靜如水,不見半點漣漪,就好像方才所見的,是她的錯覺。可那目光太奇怪,讓人一見難忘,所以,她堅信自己不會看錯。她絞盡腦汁想了許久,原主的記憶裏並沒有丁點這人的記憶,原主肯定不認識這人。罷了,管他是誰,又與她有何相幹?
走出好遠,陸媽媽才長籲了口氣,壓下心裏的怒火。袁達那廝真真可惡!末了,不免有些擔憂,大姑娘掌摑袁達,固然解氣,可傳出去,總會有人說大姑娘性子暴戾,為人狠辣,實在有損大姑娘的聲名。須知這時但凡家境殷實的人家,誰不想挑個性子柔順,端莊守禮的姑娘做媳婦?隻是事情已出,再與大姑娘說這些,隻會讓大姑娘心煩,她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道:“大姑娘,袁達說話混賬,但有一點卻沒說錯,這世道好人多,但登徒子也不少。您瞧方才站在門邊那人,長得斯斯文文,看著像個讀書人,可瞧他看您的目光,直直的,就好像要將人看到眼睛裏去似的。聖人都說非禮勿視,他這樣盯著人家小娘子看,全然不知避諱,可不像正經人的做派。”說著,又回頭張望,正好那人也在往這邊看,嚇得她趕緊拉著蘭初雪快走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