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風雪融,蘭楓見到這燦若繁花的笑容,微微一愣,這位大妹妹,從何時起,竟有了這般明媚張揚的笑容?他的記憶裏,全是她嬌柔沉默的樣子,偶然見她笑,也是嬌怯中藏有憂色,讓人看著發酸。無論如何,見她似乎放下心中的悲傷,也跟著高興,“科甲巷有家於記水滑麵最美味,隻是生意火爆,不早些去隻怕吃不上,妹妹快些去。”又叫來端硯,“我的月例還剩多少銀子?”
端硯道:“您這個月買了五刀錦王府出產的香箋,花去二十五兩銀子,如今隻餘一兩銀子。您托肖管事買的懸香太守,還沒銀子會賬,暫且由賬房上墊支,講明從您的月錢裏扣,您餘下幾個月都得靠這一兩銀子過活。”
蘭楓默了一默,他竟不知自己如此窮,對上蘭初雪的目光,有些羞愧,忙扯下腰間的玉佩,訕訕然地笑道:“妹妹將這玉佩拿去當了,能得三五十兩銀子,能夠妹妹暫且支撐一陣,以後,我又再設法幫你。”
雖說蘭楓信任錢氏,但見他真心替自己著想,蘭初雪心裏還是承情,她笑著將玉佩推了回去,“大哥莫要擔心,我的病已經大好,看病抓藥的銀錢能省下,我的月例盡夠。”見蘭楓還欲再說,她道,“我的銀子不夠時,自會跟大哥開口。”
蘭楓見她堅決不收,隻得作罷,“那妹妹可要一言為定,千萬別像從前那樣,萬事都自己扛著。”
蘭初雪點點頭,與蘭楓作別。
蘭楓見她似不想去與錢氏道別,忍不住提醒,“二嬸那裏,妹妹還是去一趟吧。”看了這許久,他不知孰是孰非,該去信誰,卻也清楚錢氏與蘭初雪之間有罅隙。
蘭初雪看了看跪在一叢芭蕉下的秦婆子,道:“時辰不早,二伯母那裏改日再去,大哥替我解釋幾句。”錢氏不想惡名四處傳揚,她也不想,當著蘭楓,麵子上的話她還是得說兩句。
蘭楓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到了秦婆子,隻當她怕錢氏為難,不好勉強,隻頷首應允。
從蘭家出來,蘭初雪籲了口氣,心道,這都是什麼人!什麼事!上了驢車,陸媽媽一言不發地跪到蘭初雪身前,“大姑娘,老奴指天發誓,沒做過半點對不起姑娘和三太太的事情。”
蘭初雪被她嚇一跳,“媽媽的為人,我自是知道,又怎會聽那婆子幾句話就疑心媽媽?媽媽快起來罷,讓外麵的人聽見不好。”說著上前攙扶陸媽媽。
聽蘭初雪半點疑心的意思都沒有,陸媽媽心裏好受些,但想著方才所見,眼中湧起淚花,“是老奴無能,沒護住大姑娘不受人欺負,也沒保住三太太那一屋子的古玩字畫。”
蘭初雪是換了餡的,並非原主,對於原主母親的古玩字畫,她雖心痛,雖惱恨錢氏,卻沒有陸媽媽那般痛心疾首,聞言握住陸媽媽的手,鄭重地道:“媽媽,來日方才,終有一日,我會讓她全數吐出來。”話是這樣說,她想到秦婆子構陷陸媽媽的話,心裏沒底,錢氏看來是打算讓陸媽媽背黑鍋。這事錢氏籌謀已久,她才來兩月,許多事許多規矩不懂,貿然鬧起來,她的贏麵極小,所以,隻能一言不發地離開。她目前能做的,就是保證陸媽媽不遭錢氏黑手。
想到此,她心裏一凜,初來時她一直沒想明白,錢氏用了兩年時間替換聽雪閣的下人,為何惟獨將忠心耿耿的陸媽媽留在了原主身邊,原來,錢氏早就打定主意讓陸媽媽背黑鍋!
籲了口氣,她壓下心裏的驚怒。她,得盡快讓自己站穩腳跟,這樣誰都可以踩一腳的日子,她可不想過。
胳膊扭不過大腿,陸媽媽也知要回東西千難萬難,“二老爺二太太指望不上,將來大姑娘可怎麼辦,沒有娘家庇護,女子在夫家如何站得住腳?要是舅老爺掙得軍功回來就好了。”
舅老爺指的是魯氏的胞弟魯大成。魯氏成親不久,父母俱亡,唯一的幼弟傷心下變賣家財,隨後投了軍,初時那幾年還時常送信回來報平安,可五年前北戎戰亂,一下子斷了聯係,從此音訊杳無。蘭初雪有原主的記憶,自然記得這事,聞言道:“靠山山崩,靠樹樹倒,做人不能指望別人,還是靠自己穩當。”
“大姑娘這話在理,人哪,就得靠自己。”陸媽媽在心裏歎了口氣,目光落在那張細白如瓷的臉上,隻見蘭初雪目光堅毅,嘴角揚起淡淡地淺笑,哪裏還有半分從前那種哀婉悲戚的神色?微怔後不由感歎,大姑娘終於長大了。
瞧見陸媽媽眼底盡是憐惜,蘭初雪大笑:“媽媽也許久不曾吃索餅了吧?今日咱們敞開肚子吃,吃個夠。”
————求點擊、收藏、各種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