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層樓上的盧陌握著欄杆,單拳打在欄杆上,怒道:“這是怎麼回事?”左右幕僚麵麵相覷,也是一頭茫然。
李漼冷笑幾聲,站起身來,緩緩道:“原來這就是好戲,好一出認親的好戲!簡直浪費本太子時間!”一拂衣袖,周圍窸窸窣窣立刻跪倒了一屋子。
帶弟子趕來援救的烏景酣大老遠的見修辭跪在地上,頓時飛身上去,與三人纏鬥在一起,修辭出手阻止後,烏景酣與法澄目光交接,雙方皆是滿眼的審視與驚疑不定。
“你為何會浮屠九級?”法澄淩厲的眼神掃向烏景酣。
修辭打圓場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找處地方慢慢聊。”
幾人剛準備離開,沒走兩步,秦燕巢滿麵笑意的走上前來:“經此一役,你小子可算是天下聞名,秦某可正式將綿山派納為旗下,並且名列四大門派之首,顧少俠你看如何?”
烏景酣冷笑道:“四大門派之上,你武林盟主之下,還不是一樣接受你管轄?!”
程叔上前一步喝道:“放肆!有你這樣跟武林盟主說話的麼?”
秦燕巢默然不語,攔住程叔,隻看著修辭,問了句:“你也是這麼想的?”
顧修辭歎了口氣,雖然他對秦燕巢自從那次後印象一直不好,但經過這幾個月的江湖經曆,他似乎能漸漸明白秦燕巢為何要這般“無為而治”了,這天下本就戰火不息,倘若武林也是紛爭不休,苦的隻會是平民百姓。
無論是與謝仇天的立約止戈,還是與朝廷的結盟,從他的角度來看,他確實也算是盡到了一個武林盟主的職責,旗下的各大門派並未出現大的亂子,也算是相安無事,因此若說他不稱職確實有違事實,也隻有這樣平和寬容的江湖策略,才能讓當年正邪一戰後元氣大傷的正派人士有時間休養生息,重新培養新一代的接班人。
“修辭從未這樣想過。隻是當初我與師傅幾人走投無路之時你尚且沒有收留,如今我們綿山派能夠獨擋一麵了又怎會再回歸你旗下?而且其他門派也會不服。無論如何,修辭還是要多謝秦盟主的一番美意,隻是修辭不想再涉足這些紛爭當中,綿山派日後隻會是一個練武修身的地方,不屬於正邪任何門派。”修辭抱拳施禮後,帶著四人緩緩離去。
程叔麵色陰沉的注視著遠去的五人,冷冷道:“盟主你如此高抬他,他還不識抬舉,真是不知所謂!”
秦燕巢揮揮手,臉上並無惱怒的樣子,邊往回走邊道:“恰恰相反,他能有這樣的看法又讓我對他刮目相看了一回。”
程叔愣了下,不解其意:“這——”
秦燕巢在走廊處站定,抬眼去看天邊綿延起伏的青山,緩緩道:“你想啊,若是其他年輕人很難不被這樣的虛榮所打動,他一口回絕恰好說明他是個無欲無求之人,武功高強而無欲無求,這種人才適合將這偌大的江湖交由他打理。”
程叔低頭“嗯”了一聲,目光朝轉角處晃了下,待二人離去後,秦應時從轉角處露出來,目光猶如籠罩著千年冰霜。
修辭在回來的路上簡單跟烏景酣和法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待尋到客棧下榻後,五人約定在修辭房間彙合,剛一見麵,三方齊齊拿出藏在懷中的浮屠九級殘卷,幾人一愣,凝視著各自手中的殘卷,仰頭大笑。
法澄感慨萬分道:“當年法澈師兄將浮屠九級分成三份之時,曾說過希望有一天能重合為一本,如今機緣巧合之下也總算是破鏡重圓。”
幾人又將各自的經曆述說了一遍,聽的人唏噓不已,紛紛道:“古人常說福禍相依,修辭能過獲此機緣,也算是上天垂憐。”
法澄聽到烏景酣和修辭自己融合其他招式補缺浮屠九級與自己如出一撤之時,忍不住歎息道:“佛平等說,如一味雨,隨眾生性,所受不同,如彼草木,所稟各異。我們三人根據浮屠九級殘卷,各自修習出不同的武功路數,烏莊主的剛猛遒勁,修辭的綿柔堅韌,而我的平和寬容,因性生異,妙哉妙哉!”
修辭聞言一笑,想起他們流落中原賣藝之事,不禁疑惑道:“師兄為何會替盧陌他們辦事?”
法澄道:“當年我們三人受命前往南詔,途中遭到趙歸真等人的圍剿,被逼無奈之下隻好逃入回鶻人侵占的沙洲地區,受到張議潮大俠的幫助,親自護送出城,此恩沒齒難忘。不久前聽到張大俠組織民兵起義遭到回鶻人圍攻,我三人聽說後便辭別方丈,打算前往沙洲地區提供綿薄之力,恰好路徑此地之時缺乏銀兩,當街賣藝之時遇上了盧陌等人,當年並未見過此人,隻當是義士,受人恩惠,自當相報,他派火爾哈赤前來請我三人上台比武,所以才遇上了修辭。”
修辭目光深沉,語氣裏仍然帶著深深的自責道:“就是盧陌當年派益深在文冠師叔麵前挑撥離間,而我又不敢當麵揭穿,致使事後圍攻明若之時,兩位師伯都沒有出手相助,這筆賬我遲早會找他們還清。”
烏景酣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言道:“往事已矣,此事無須過分自責,”
“什麼無須自責?!”門外閃進來一道嬌滴滴的聲音,接著出現一抹窈窕身影,杏眼桃腮,顧盼生輝,正是多日不見的烏紅菱。
烏景酣見狀繃著臉訓斥:“在幾位師叔麵前不得無禮,快來拜見幾位師叔。”
烏紅菱撅著嘴,擺弄自己垂在胸前的辮子,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修辭,羞答答的喚了幾聲師叔,轉頭便問:“我的師叔?那豈不是爹師傅的師弟?”她上下打量了一陣屋內的法澄幾人,嘴中嘖嘖稱奇:“這幾位師叔也太年輕了點吧,起碼比爹爹矮了一個輩分不止……”
“越說越離譜!”烏景酣臉色浮現幾分尷尬,轉頭滿臉歉意的看向法澄幾人道:“都怪烏某教女無方,幾位莫見怪!”
法澄幾人莞爾一笑道:“無妨無妨,烏小姐天真爛漫,倒是叫人生出幾分羨慕。”
修辭見她中毒痊愈,心中自然大喜,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滿麵笑容道:“紅菱,你沒事啦?”
烏紅菱時不時的偷眼瞧他,此刻見他終於出聲反而低下頭去,嬌羞道:“你顧掌門親自跑去武林大會拿回來的解藥,我吃了還能不好麼?!”
“是啊,服下藥剛醒就死活要讓我帶你過來!”張小腿靠在門框上,聲音懶洋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