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屋外傳來腳步聲,方幽窗推開靠北邊的窗戶,隻見北邊的走廊上隱隱約約傳來說話聲,陸續冒出兩道身影,燈籠搖曳,來人步履穩健,不緊不慢,胸有成竹。
方幽窗一聽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臉色大變,推著顧修辭躲起來,修辭覺得自己光明正大,無須躲藏,有些不情願道:“其實還有一個法子,就是直接找你義兄說清楚,倘若我認識此人,自當明辨是非,為你爭取……”
方幽窗把他往屏風後麵推,邊推邊說:“沒用的,要是這招有用,我早就不需要嫁給盧陌了,他是鐵了心要將我送給盧陌,好趁機接近盧陌報仇,此刻又怎麼會聽你一麵之詞而改變主意。況且我父親平日裏管我甚嚴,若是知道我房裏藏了男子,必定不會輕饒你,而且會誤以為我是因為你才不肯嫁給盧陌,到時候你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修辭聽了此語,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深深歎了口氣便躲入屏風後麵。那道腳步聲頓了頓,敲門聲響起:“妹妹,開門!你可讓哥哥一頓好找呀!”
方幽窗明顯對此人全然沒有好感,硬著嗓子道:“既然已經找到,就請原路返回,我已經睡下,不便見客。”
那人在門外輕笑一聲,直接推開門進來,劍眉星目,器宇軒昂,修辭整個人宛若被雷擊中,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是當年百般欺負自己的蕭深藻!
“既然已經睡下,為何還點著蠟燭?”那人伸手去撥亮旁邊的燭光,房間裏一下子亮了很多,那人的眉目愈發清晰起來。
方幽窗真是片刻都不想與此人呆在一塊,他剛一坐下,便立刻起身轉過身子:“我從小就有點著蠟燭睡覺的習慣,你管得著麼?!”
蕭深藻聞言也不惱,隻是漫不經心瞧著她這幅惱羞成怒的表情,慢條斯理道:“這宜州城的百姓誰不知道,方知縣家的小姐性情溫順,通情達理,怎麼每次一見我,就跟炸了毛的小貓一樣呢?”
這語氣有點像是熱戀中的情侶,曖昧又讓人聽不出端倪,修辭感覺有些不對勁,覺得方小姐並未說出全部實情,此刻若是現身,隻會讓事情更糟糕,當年自己本來就一直與蕭深藻誤會重重,如今時隔幾年再見麵時,居然是這般情景。
“那也不看看你將我方家折騰成什麼樣子了?!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傷害我爹爹半分,我方幽窗決不饒你!”方幽窗最討厭他這幅登徒子的嘴臉,一點也不想跟他繞彎子,直接說出狠話。
“喲喲——”蕭深藻嘴中嘖嘖有聲,仍舊是那副清淡的語氣:“義父待我恩重如山,我怎會恩將仇報呢?!妹妹著實言重了。”說話間,伸手挑起她的一縷秀發放在鼻尖輕嗅。
方幽窗退後兩步,全身警惕的瞪著他:“你究竟想要怎樣?你蒼南雖然為我爹爹所滅,但是我爹爹乃是迫不得已……”
蕭深藻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聲,偏頭看向她:“迫不得已?那為了討好盧陌派人霸占我家的院子,我爹爹不從然後殺我全家呢?也是迫不得已?他哪來的那麼多迫不得已?如果不是自願替盧陌賣命,以他這樣的小小芝麻官,怎麼會這般大的權勢?!有這麼多的別苑?!”
方幽窗目光閃爍,被蕭深藻步步緊逼,對方見她眼眶泛紅,目光沉了沉,突然站直了身子,朝屏風邊走了幾步,方幽窗害怕他知道後麵有人,趕緊幾步跑上去裝作不經意擋在前麵:“這……這都是你的一麵之詞。”
蕭深藻斜睨了屏風一眼,不動聲色的凝視著方幽窗:“你當真以為是我慫恿你爹爹將你送給盧陌的?”
方幽窗抬起眼睛看著他:“你什麼意思?你不要挑撥離間我父女關係,這事是我爹爹親口告訴我的……”
蕭深藻轉身,眸光閃動,忽然鬼魅般閃過方幽窗,繞到屏風後麵,方幽窗花容失色的跟過去,一見屏風後麵空無一人,頓時落下心中大石。
“這是我的閨房,你怎敢如此亂闖!”方幽窗驚魂甫定道。
蕭深藻挑挑俊眉,斜眼看她,似笑非笑道:“都說幽窗妹妹喜歡粉紅色的床品,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說完,頭也不回的邁步走了。
“你……”方幽窗氣結,然後待人走後,在屏風後麵小聲喚道:“顧掌門,顧掌門……”隻見燈影綽綽,屋內寂寂,哪裏還有那人的身影?
在那樣的情景下,修辭真是一刻也呆不住,所以在蕭深藻察覺之前,他便早已自行跳窗出去了,沿途一路打聽幾位師傅的下落,幾人終於在分叉口的茶寮碰上,修辭左瞧右瞧不見文冠,皺眉問道:“我文冠師叔呢?”
梁乾等人互看了一眼,有些支吾道:“我們正要跟你說此事呢,我們昨日追上他之後,在一間客棧落腳,隔壁桌有人談論鳴鳳閣之事,他一直若有所思,還踩錯樓梯差點從樓上摔下來,第二天一早起來便不見了人影。”
曾霜草接道:“所以我們懷疑,文冠兄是連夜去了鳴鳳閣,至於為何這個節骨眼上跑去鳴鳳閣,我們幾人百思不得其解。”
修辭疑惑道:“那鳴鳳閣是做什麼的?”
李寂答道:“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隻聽江湖上的人說鳴鳳閣的四位閣主搜集了天下寶刀利劍藏於閣中,若想求得寶劍,需以千金來定製或是購買,但倘若能有人從覓星塔四人設置的陣中逃脫便分文不取。”
修辭奇道:“分文不取這麼慷慨?”隨即恍然大悟道:“江湖上高手如雲,愛刀愛劍之人不在少數,這四人既然能在武林中誇下海口,必然有其過人之處,不可小覷。”
“文冠兄去那兒莫非也是為求寶劍?”梁乾疑惑道。
修辭想起那日方幽窗丫頭的嘲笑,深深歎了口氣,從背後抽出闊淵刀,眾人一見刀刃上凹凸不平的缺口頓時頻頻皺眉,紛紛問道:“這刀何時成這樣了?”
修辭沒有回答,緩緩說道:“我當日在河穀中與方家小姐的丫頭過招時,曾經被她取笑過,想必文冠師叔聽進心裏去了,才會獨自一人上鳴鳳閣討寶劍……”說到末尾,他不自覺深深觸動,師叔他又何必為爭這口閑氣而冒險呢?話雖如此,他內心卻大為感動,當年的誤會恩怨,如今師叔卻回以這般大愛,叫他如何承受,又如何再肯讓他冒險?
他決定前往鳴鳳閣的覓星塔救回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