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以後才發現這是戶大戶人家,此時月上焦窗,粉牆蘭影,頗有幽致,可修辭等人根本無心欣賞。往前廊剛走沒幾步,便在滿園的花草中發現一間小屋,屋內燈影搖動,幾人輕手輕腳的摸過去,剛走到門口,屋門恰好從裏麵打開來,裏麵的人與修辭等人一打照麵,正要驚叫出聲,便被修辭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巴,輕聲道:“姑娘莫怕,我們隻是借住一晚,明早便走,還望不要聲張。”
正要點她的睡穴,那姑娘幾個箭步,從他懷中掙脫出來,修辭一驚,那姑娘回過頭來,巧笑倩兮:“我與公子真是有緣,今日正要前去尋你,沒想到你倒找上門來了!”
居然是那日的知縣小姐。
幾人虛驚一場,被那小姐客客氣氣的請進小屋,堪堪坐下,那姑娘便自報姓名身世:“小女子姓方,字幽窗,各位喚我幽窗便好,不要知縣家小姐知縣家小姐的叫的怪讓人見外的。”
梁乾笑道:“我師徒幾人也總算是與小姐有緣,當日還蒙小姐賜銀子度過難關,後來又聽內子提起,小姐曾在懸崖邊救過她和修辭,老夫今日鄭重向姑娘道謝。”
方幽窗抬袖一笑,說不出的溫婉動人:“梁師傅客氣了,當日本就是你師徒舞獅所得,非我慷慨,嗬嗬,至於後來這件事……”她忽然眼神一轉,幽幽的看向修辭,眸若秋水:“後麵這件事,實不相瞞,我當日搭救,其實是有事相求,隻是顧掌門當時並未赴約,如今小女子厚著臉皮前來討還恩情,實在是情勢所迫,片刻不容人。”
眾人見她神色落落大方中帶著一股隱約的焦慮,修辭問道:“方姑娘有何難事,不妨直言,修辭能辦到的自當竭盡全力達成。”
那方幽窗娓娓道來,原來知縣老爺三年前收了位受傷的年輕男子,後來因為那名男子機靈能幹,在縣衙屢破大案,深受知縣賞識,所以收為義子。幾年下來,因為知縣老爺膝下無子,隻有一女,再加上這名義子頗討老爺的歡心,所以府上的大小事宜均交給他管理,一時間在府上呼來喝去,權力居然漸漸大過方幽窗。
那義子一心巴結朝廷重臣盧陌,故意設宴府中,命方幽窗出席,果不其然被盧陌看中,訂下聘禮即將迎娶過門,方幽窗百般不從,欲逃往暮山派尋求幫助,豈料暮山派內部爭鬥不息,群龍無首,混亂不堪,根本無處容身,隻得躲入這別苑。
方幽窗話未說完,烏紅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麵色古怪道:“你口中說的幫助,不會是想要修辭娶你為妻吧?”
顧修辭始料未及,羞得滿臉通紅,為了掩飾尷尬,故意去拿桌上的茶水,那方幽窗也是一副粉頸低垂,不甚嬌羞的模樣。
關丁遠拍了烏紅菱一下,理所當然道:“人家兩郎才女貌的,不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麼?你那麼激動幹什麼?”
烏紅菱看看顧修辭,又看看旁邊的方幽窗,紅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急得眼圈都紅了,忽然一抹眼睛,哭哭啼啼的朝門外跑去,關丁遠立刻追了上去,少不得又是一番好言相勸。
梁乾等人見狀心知肚明,又見兩人尷尬不已,隻得打圓場,說道:“紅菱小孩子脾氣,方姑娘別往心裏去,方姑娘繼續往下麵說。”
方幽窗目光柔軟的望向顧修辭,又溫婉的低下頭去:“諸位別誤會,我隻是想請顧掌門幫忙將此人驅除出府,好讓我還家而已。”
修辭皺眉道:“驅除出府?”他現在是武功不弱,可要是攤上人家的家務事那也沒轍,更何況好端端的怎樣將人趕出府啊?總不能蠻橫的將人打出府吧?
方幽窗知道眾人有疑惑,繼續道:“小女子知道顧掌門曾是蒼南派的門人,我那名義上的義兄曾經也是蒼南派門人,後來不知何故被人追殺,才逃到我家府上被我爹爹所救,但此人頗有心計,隻字不提自己的來曆,隻推說自己為仇家追殺,我懷疑此人是故意找上我爹爹,想要借我爹爹的權勢找盧陌報仇。”
文冠聽到此處,驚的站了起來:“蒼南派門人?”
方幽窗點頭,繼續道:“是啊,我爹爹曾奉盧陌的命令絞殺蒼南派,倘若他一旦知道這個義子是蒼南派門人定不會再信任於他,如果沒有他在旁邊煽風點火要我嫁給盧陌,我自然有辦法說服我爹爹推掉這門親事……”
文冠還未等她將話說完,一拍桌子,怒發衝冠:“想我蒼南派跟朝廷無冤無仇,你爹爹下此狠心,血洗我滿門,此仇此恨,我文冠今生永遠銘記於心,別說是幫你驅逐此人,就是這裏我也一刻都不想呆,掌門,我們走!”
“這……”修辭見文冠突然發難,有點左右為難。
梁乾見狀,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歎了口氣,拍了拍文冠肩膀:“文冠兄,此事就算要怪,怎麼也怪不到方姑娘頭上,方姑娘根本不知情,又是何等的無辜……”
還未待他話說完,文冠衝到門口,一把拉開門扉,頭也不回道:“你們不走,我走!!”
修辭焦急的在後麵叫了幾聲師傅,想要追上前去,又見另外幾人沒有動靜,也不好就這樣扔下方幽窗而去,隻得慢吞吞解釋道:“方姑娘,我文冠師叔因為蒼南被滅,一直耿耿於懷,希望姑娘別往心裏去。我知道令父也是在官言官,迫於命令,身不由己,可是這個忙我也真的幫不了。這位義兄於你,的確是做了自私的事,但站在蒼南的立場,他一心報複盧陌,單是這點,就讓我顧修辭很敬佩。哎,所以……”
方幽窗目光黯淡下去,幽幽道:“我千想萬想,也隻想出了這麼個法子,倘若到了迎娶的日子當真無計可施,我也隻有自刎以保清白了。”
“這……”修辭這下子不知道說什麼為好了,這會兒,感覺怎麼說都錯。
梁乾見這事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又深知修辭擔心文冠的安危,所以撇下修辭,自己三人先行離開追上文冠,留下他二人商量此事。
這樣一來,坐在燈光下的少男少女,相顧無言,氣氛頗為別扭。
修辭長這麼大很少跟女子單獨相處,也就與烏紅菱相處時間稍微多些,但平時烏紅菱性子大大咧咧,全然不像這方家小姐般百轉柔腸,單單是坐在她身邊,也有種叫人自慚形穢的感覺。
“方姑娘……大可不必如此,說不定有其他法子……”修辭試圖安慰方幽窗,見對方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他實在是受不了,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