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梁乾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修辭偏頭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我方才和關大哥上山的時候,看到盧陌帶著大隊人馬往龍骨山包抄,他這是要剿滅魔教麼?”
梁乾沉吟了下,目光深遠道:“這盧陌狼子野心,朝廷招他鎮壓叛軍,他拒不調兵,又畏懼朝廷懷疑他擁兵自重,派大軍過來,所以借口剿滅武林亂黨為由,在武林中四處興風作浪,嫁禍魔教,意圖引起正魔兩方的憎惡怨懟,雙方廝殺,他好坐收漁翁之利,本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朝廷近些年來覺得他久借鎮壓之事,無所作為,要將他調回京都,他這才提前出手,想一舉剿滅魔教來搪塞朝廷。”
修辭默然半響,許久才深深的吸了口氣:“那他上次上麻姑峰就是為這件事麼?”
曾霜草換了個姿勢,緩緩道:“是啊,也就是那次,秦燕巢跟盧陌達成默契協定,隻要秦燕巢要求底下的各大門派,不往隴西地區輸送各派高手,他日後不動正道人士分毫,而且幫他默默鏟除心腹大患殺羅教。”
修辭著急的問:“那秦盟主同意了麼?”
梁乾將雙手擱在膝蓋上,語氣諷刺道:“這有什麼不同意的?他不用費一分一毫的力氣就可借助朝廷之手鏟除魔教,而盧陌也正好可以借助秦燕巢的威望禁止武林高手去往隴西幫助張議潮將軍,同時鏟除魔教他也算是對朝廷有個交代,雙方各得其所,嗬嗬,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
修辭聽他語氣充滿譏諷,一下子覺得心情無比沉重,這武林不應該是以天下為己任,匡扶正義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充滿了算計和妥協?
關丁遠慌慌張張的往回跑,衝幾人喊道:“不好了,盧陌的手下正在四處點火燒山,倘若我此時不衝出去,待會大火燒起來,逃都逃不掉了。”
修辭迅速跑到洞口,不遠處山穀傳來打鬥聲,與瀑布聲摻雜在一起,一時間隻覺殺聲震天,顯然他們的行為魔教已經發現了,但盧陌軍隊眾多,一批又一批的正往上趕,這時衝上去豈不是送死?
“此次魔教這麼久才發現,估計是麻姑暗中使了什麼詭計。”關丁遠趴在洞口緩緩道。
修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關大哥說的有道理。”
修辭正猶疑不決時,無意間舉著火炬晃了下,發現前方是一截不知通往何處的洞道,溪水纏繞其下,涉溪水而過應該可以逃過一劫。他跟眾人說了自己的想法,眾人紛紛點頭同意,此時盧陌殺氣正酣,倘若看到他們幾人,說不定就當做魔教徒一同剿滅了。
這溪水冰冷異常,幾人伸腳進去,沒走幾步便凍得直哆嗦,幾人為防止漆黑,背了好幾枚火炬,隔一段時間燒完了,繼續點上燃燒。修辭見梁乾左右搖晃便伸過手去扶住他,梁乾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忽然奇道:“這溪水這麼冰冷,修辭你竟然一點事都沒有。”他好奇的搭了一下修辭的脈搏,驚喜的出聲:“修辭,沒想到你現在內力如此深厚。”
“啊?”修辭吃了一驚,後來才想起來自己跟著頑石二人認真修習了一段時間的內功心法,他頗為尷尬的笑了笑,扶住梁乾繼續往前走,大概走了二個時辰左右,忽見小溪至此處絕源了,幾人紛紛上岸,見前麵似乎有微光,有大石若門立於兩側。
幾人摸索著試圖推開大石,推搡了半響毫無動靜,修辭讓其他人讓開,自己凝聚全身真氣朝大石發功,眾人欣喜的看著石門緩緩打開,裏麵露出一人,六十左右,身材極為瘦削,幾乎隻剩下皮包骨,那人最開始好像在閉目運功,忽然“噗”的一聲,捂住胸口,暴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幾人,陰狠狠的大喝道:“你們是何人?敢擾我修行,害我最後關頭功虧一簣,簡直可惡!”
話音剛落,那人從石床上翻了起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枯瘦的手掌緩緩運氣,周圍的石頭立刻滿屋子滾動,那人一收手,所有石頭便向幾人狠狠砸過來,千鈞一發之際,修辭迎麵護在前頭,使了招【天羅地網】將幾人團團籠罩其中,那些石頭碰到真氣邊緣紛紛下墜,落在地上砸的粉碎。眾人拿眼一瞧,才發現不是石頭,而是一顆顆人的腦袋,而周圍白骨堆積如山,眾人頭皮發麻的退後了幾步,怔怔的看著前麵之人。
“我許久不在江湖上走動,沒想到武林中還有你這樣武功高強的晚輩!”那人掃了眼落在地上的人頭,忽然陰測測的笑了,其他人為他詭異的笑容弄的毛骨悚然,關丁遠不爽的喝道:“你笑什麼笑?!待會我小兄弟叫你好看!”
那人甩來一擊淩厲的眼神,臉上瘦削的肌肉動了動,蒼老的皺紋幾乎堆滿了一臉,陰冷冷的笑道:“我的鑽心指本來今日便可大功告成,既然你們壞了我好事,那就正好讓本教主試練試練!”
“教主?!”梁乾喃喃道,忽然目光一驚,震驚的朝前麵之人看去,見對方十指骨瘦如柴,指尖如刃般削長,心裏登時明白了過來,他悄悄耳語道:“修辭,對方乃是殺羅教教主謝仇天,你待會一定要注意對方的手指。”
話畢,那人如鬼影般倏忽飄到幾人眼前,雙指作勾狀朝修辭胸口襲來。修辭正麵迎敵,那人招式極為詭異惡毒,每招發出,勢必攻向心髒所在,修辭胸前不小心被那人掃到,立刻火辣辣的一片,低頭一看,胸口處的衣服已經被抓破一大塊,上麵露出如鳥類般的抓痕,倘若不是退的及時,單這一招,足以叫人瞬間斃命。
梁乾等人圍攻那人背後,沒想到那人宛若背後長了眼睛般,飛擲兩腳,淩空旋轉身子,四麵迎敵,曾霜草一個不小心,被那人從空中劈向頭頂,修辭截住對方攻勢,那人單腳勾住李寂,另一隻腳將梁乾向修辭踢去,這邊卻憑空將曾霜草的身子一個倒轉,高高拋起,雙手掏向李寂心口處。
“啊——”
“師父——”
一聲慘叫,鮮血從空中拋灑下來,周圍立即布滿濃鬱的血腥之氣,修辭扶起梁乾,疾步搶衝上去,幾番交手還是沒能將人奪回來,反而那人越掏越深,李寂兩手徒勞的擋住那人的攻勢,麵如死灰。
修辭目光猩紅,內心焦急之下,使出了浮屠九級中少用的殺招,招式越來越偏激,越來越邪惡,到後來,連謝仇天也眯了眼,陰森森道:“我還道你是哪裏的名門正派呢,沒想到你也是修習的魔道。”
修辭愣了下,收回雙手,皺眉道:“正與魔本來就是一念之間,如今我以魔製魔又有何不可?!”
謝仇天聞言詭異一笑,忽然十指暴張,真氣流動,不一會兒,雙手黑氣蔓延,關丁遠見他不動,拿著火炬從旁邊偷襲過來,謝仇天目中陰毒之色閃過,順手抓住頂頭的火焰,凝氣一揮,火星四散,不一會婉轉成一條火龍,朝關丁遠飛去。
修辭利用大象無形春風化雨,那火星立刻化作點點灰燼散落半空,謝仇天冷笑一聲,忽然單手順著火炬筆直抓搡過來,一路沿著火炬掏空,木屑四溢,火光紛飛,速度之快,修辭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擒住關丁遠的胸口,雙手一掏,關丁遠立刻口冒鮮血,嘴中嚷嚷著:“去你大爺的……”
謝仇天目光一寒,加深力道,瞬間指尖沒入肌肉,胸口處鮮血汩汩冒出,修辭心中大急,招式變得狠厲起來。浮屠九級本來就是慎智大師當年在憤怒委屈之下所創,所以招式心法多由人心性所定,倘若是遇見烏景酣這般淡泊沉穩之人倒也沒什麼,就怕遇上修辭這種武功和性格還沒有定型的少年,所謂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便是如此,因此激戰之下,漸漸有走火入魔之象。
“教主——”外麵有人聽到打鬥聲,獨龍帶著群弟子闖了進來,仰頭瞧見修辭嗜血癲狂的模樣,不由一怔,持劍朝旁邊梁乾幾人殺去。
修辭與謝仇天飛身於半空連續過招,兩人由於自身巨大的真氣反噬,束帶什麼時候掉了也不知道,披頭散發的淩空交手。獨龍瞅準時機,想趁修辭不備,持劍從他背後偷襲,修辭側身踢翻此人,飛身接住半空中掉落的長劍,單手一揮,刺向謝仇天,謝仇天指尖纏繞住劍刃,修辭登登幾步爬上旁邊的石柱,單腳一踢,謝仇天側身閃過,沒想到,那根石柱帶得周圍震動,謝仇天恰好被另外一根細的石柱砸中了手臂,修辭見機不可失,落地凝氣將劍擲向對方,“噗”的一聲,謝仇天的身子被牢牢釘死在石縫裏,雙目暴睜,死不瞑目。
“教主,教主——”獨龍連喚了幾聲,見對方不再有動靜,目光冰寒的朝修辭掃來:“好大的膽子,你竟敢殺我殺羅教教主,今日一個也休想離開這裏!!”
修辭本就有走火入魔的傾向,此刻麵對重重包圍上來的魔教弟子反而流露出嗜血的眼神,周圍一片血雨腥風,梁乾等人怔怔的看著中間那個浴血奮戰的人,麵色不由震驚,關丁遠大喊:“修辭,別殺了,快走吧——”
修辭似乎被這聲音喚醒,愣了下,滿臉鮮血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死屍,目光冰寒的轉過頭,瞬間殺氣騰騰的站在眾人眼前,微微偏著頭。
梁乾見多識廣,知道他已經殺紅了眼,走火入魔,當機立斷的推開眾人,果然修辭凝氣打了一掌,扣住梁乾的喉嚨將他提了起來。
其他人見狀,這還得了?!將修辭團團包圍起來,關丁遠大喊:“修辭,你醒醒,這是你師傅,你快醒醒!”
曾霜草扶著李寂也是麵色一片焦急道:“修辭,你莫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這是你師傅梁乾!你看清楚!”
話音剛落,修辭扣住對方喉嚨淩空飛擺,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幾人互看了一眼,決定出手,哪知道剛剛一觸碰到修辭,立刻被修辭身上冒出的真氣彈開,跌倒在地,幾人心痛的大喊:“修辭,住手——”
獨龍見狀,冷笑幾聲,悄悄持起地上的劍,單手朝修辭背後刺去:“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