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冠伸手打了他一掌,見對方身形紋絲不動,冷冷道:“如今你一身武功,隻怕是早已另投他派,還認我這個亡命之徒作什麼?!!”
修辭仍然伸手扶住對方,內心很不是滋味道:“師叔,你受了很重的內傷,不能到處走動。”說完,扶著文冠往床邊走,哪知文冠根本不領情,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說不上是氣憤還是什麼,惡狠狠道:“你是看我四處遭人追殺,可憐我是吧??”修辭沒有說話,文冠鬆開手,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修辭緩緩的幫他拍著背,文冠一把揮開,冷若冰霜道:“我文冠不需要人同情,更何況是你!”
站在門外偷聽了許久的關丁遠實在是忍不住了,從門後一把跳了進來,指著文冠破口大罵:“你個老不死的,我小兄弟好心好意救你,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這般惡聲惡氣,就你這樣不懂知恩圖報之人,修辭你還喚他做什麼師叔!讓他自生自滅好了……”
“好個自生自滅—”文冠冷冷的盯著修辭道:“他替你說出心中想法是不是?我這就走,我文冠就算死也不需要人同情!”
修辭疲憊又無奈的衝著關丁遠道:“關大哥,你能不能別添亂了?”關丁遠不服氣的瞪了文冠幾眼,悻悻的離去。修辭回過頭來,看著眼前脾氣古怪多疑的男子,不知道怎麼的,忽然覺得有些心痛:“師叔,你剛才昏迷了那麼久,怕是也餓了,我去找些吃的過來,你好好躺下,不要胡思亂想!”
修辭見對方再也沒有出聲,緩緩關上房門,在門口站了會,忽然歎了口氣,關丁遠從柱子後麵蹦出來,跟在他旁邊忿忿不平道:“那老不死的誰呀?你對他那麼好,他還那麼陰陽怪氣的?”
修辭轉過身,認真的看著他道:“關大哥,他是我在蒼南派時候的師叔,當年若不是他費盡千辛萬苦將我和師兄帶上蒼南,隻怕我早已死在盧陌等人的手上了。所以麻煩你以後不要老不死老不死的叫他,他這人性子很傲,你這樣是逼他離開。”
關丁遠摳摳臉頰,渾不在意道:“你這一路不知道拜了多少個師傅,要是個個都像他這樣倚老賣老,那還不得累死?”
修辭從小二那裏要了點飯菜,端到文冠房間敲門時,半天也沒有響應,他皺著眉頭推開門一看,隻見靠東邊的窗戶打開了,哪裏還有文冠的身影。修辭急忙跑到窗邊,看向樓下的茫茫人潮,心想,師叔受了重傷,必定走不了多遠,現在追還來得及。
念及此,修辭收拾好行李,叫上一旁正大吃大喝的關丁遠一同去追人,關丁遠跟在後麵吱哇亂叫:“趕著投胎也得吃口飽飯吧,況且那老不死的,跑了也就跑了,有什麼好追的?”
修辭內心焦急,沒功夫搭理他,隻甩下一句:你去不去?
那人馬上閉嘴,扒了滿口飯菜邊嚼邊嘮叨:“跟你做兄弟真是倒了八輩血黴了,一路上總是跑跑跑,沒完沒了……”
修辭二人連追了二裏,在鎮上無意間碰見沈流光的門人,那幾人見到修辭就跑,修辭二人將那幾人逼至死角,一番拷問下全招了,說是幾天前沈流光叫他們埋伏在這周圍,後來見到文冠一人跑了出來,便打暈了向沈流光稟告,但接下來的事便不知了。
修辭一路追了幾裏,向路邊的小販打聽消息,那人聽他形容,凝目思索了會道:“見倒是見過,不過不是一個人,而是有四五個,往前麵龍骨山去了。”
修辭眼前一亮,暗暗高興,心想這就對了,沈流光必定是不放心一個人押送,不過他挾持文冠師叔去龍骨山做什麼?
“關大哥,你知不知道龍骨山是什麼地方啊?”修辭問旁邊的關丁遠,見對方沒有回答,轉過身,隻見他跟旁邊的水果攤老板因為幾個銅板吵了起來。
“目光短淺的奸商,老子像是缺錢的麼?!”修辭無奈的搖了搖頭,將銅板給那人,看著關丁遠吃的滿臉水漬,忙掏出手帕給他擦臉,又問了句:“關大哥,你知道龍骨山是什麼地方麼?”
關丁遠大口大口的嚼著梨子,口齒不清道:“龍骨山離這裏有差不多七十多裏,是殺羅教的總舵,你問這個幹什麼?”
“殺羅教總舵??!”沈流光挾持文冠師叔去殺羅教幹什麼?莫非獨龍知道文冠是自己的師叔,所以派人劫持去的,不過沈流光什麼時候與魔教開始勾結的?修辭越想越坐立不安,衝旁邊的關丁遠道:“關大哥,你腿和眼睛受了傷,就先留在這鎮上休養,這次我一人上龍骨山。”
關丁遠天生喜歡湊熱鬧,一聽這語氣馬上不依,不滿的嚷嚷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子!我腿和眼睛還不是因為你才受的傷,你現在居然因為這個嫌棄我,我不管,我也要一起去龍骨山看看!”
修辭為難道:“據你所說,龍骨山是魔教的總舵,我怕你跟過去有危險……”
關丁遠嘻嘻哈哈道:“這個你放心,普通人傷不了我的,而且我近日在客棧聽旁邊的人都在議論那殺羅教教主謝仇天就要出關了,前些日子魔教襲擊麻姑峰秦燕巢等人,就是為送份大禮迎接謝仇天出關……”他猶在原地嘀嘀咕咕,回頭一瞅,隻見修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翻身上馬,從遠處扔來一截馬鞭,衝他道:“想去,就快點上馬!”
關丁遠抱著馬鞭,在原地咒罵了句:“臭小子,這麼心急火燎的,你以為你是去見心上人啊!”
隨著兩聲“駕駕”,馬蹄下塵土飛揚,行人閃到一邊,後麵有人指著馬匹罵罵咧咧,兩人一路策馬狂奔,連趕了兩天兩夜,終於在日落時分來到了龍骨山。
悄悄卸了馬匹,兩人躲在暗處窺視著龍骨山的進出人員,關丁遠搖頭擺腦道:“龍骨龍骨,龍都隻剩下骨頭了,還怎麼占山為王,真是不吉利,哪個沒墨水的家夥取個這樣的餿名字。”
修辭拍拍關丁遠的肩膀道:“關大哥,你看——那邊——”
關丁遠順著他的目光朝西南方向看去,隻見益深、火爾哈赤等人率領大隊人馬正朝著龍骨山趕來,這次明目張膽的豎著大旗,鮮衣鎧甲,一路大張旗鼓的前進,看這情形,分明是要剿滅殺羅教。突然行進著的隊伍停了下來,從隊伍中間緩緩走出一匹高頭大馬,修辭不自覺的瞳孔收縮,死死的盯著對方,不是盧陌這廝還能是誰?
“這龍骨山四麵環山,周圍高峰包圍,唯獨中央低凹,上次他們縱火燒山,我們這次依葫蘆畫瓢,給它來個甕中捉鱉,看他們還敢不敢猖狂?!!”盧陌不輕不重的說道,又抬眼看了看周圍的山色,笑道:“可惜了啊,這麼好的山色,馬上就要變成一片火海了……”說完,他目光一轉,冷冷道:“聽我號令,給我分頭包抄龍骨山,倘若有出來者,一律格殺勿論!”
修辭內心一緊,不好,待會若迎麵碰上可就大事不妙了,拉住關丁遠往暗處掠去,兩人為了躲避盧陌的兵馬,專門挑那種僻靜幽深的小徑。
夜色降臨,月色如霜。
兩人在山中漫無目的瞎走了一陣,來到一處寂靜的山穀,修辭一手攔住關丁遠,示意他退後,警惕的看著周圍,關丁遠不明就以,隨口問了句:“怎麼啦?”話音剛落,從半空中飛來三人,幾人摸黑接了好幾招,修辭退後幾步站定,抬眼看向來人,忽然眉頭一鬆,喜上心頭:“師傅,你們幾個怎麼會在這兒?”
對方剛開始也有些驚疑未定,後來借著月色認真瞧了幾眼,不禁衝過來,擱下了劍,握著修辭的肩膀搖晃:“修辭,這些日子你上哪兒去了?可把師傅幾人給急壞了!”
居然在這裏歪打正著的碰上了梁乾等人,修辭內心激動,難免有些詞不達意,吞吐了半天,方說了句:“此事說來話長,我改日再與幾位師傅詳談。”後來想到那小販說的四五人,莫非正是梁乾等人,而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文冠師叔和沈流光?
“對了,師傅,你們幾人怎麼會來殺羅教啊?”修辭滿腹疑惑。
忽聽不遠處傳來沙沙聲,幾人立刻警惕起來,修辭想起盧陌的軍隊正在四麵八方包抄上來,正要說句什麼,梁乾示意他別出聲,指了指前麵,讓眾人跟著他躍上了山間的一個大洞,前麵宛若水簾般覆蓋著一層瀑布,噴雪驚雷,濤聲陣陣,位置十分隱秘。
一行人炙衣烤火,圍著火堆而坐,梁乾目不轉睛的盯著修辭,緩緩道:“我兄弟三人自從出了麻姑峰後便一直在會元山莊等修辭你的消息,哪知道大半個月過去了,仍無半點你的消息,所以拜別烏莊主就出來尋你,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這裏見到你了!”幾人相視而笑,關丁遠沒好氣的哼哼,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旁,見這洞寬敞宏軒,闊達數丈,岩石底下和上麵流水潺潺而出,頗為好奇的瞻望。
修辭將自己與關丁遠誤闖入蒸江,偶遇頑石二位前輩的事詳細說了遍,見幾位師傅凝目苦思,一臉又驚又憂的樣子,心中大為感動,隨口問了句:“幾位師傅是為尋我找到這殺羅教來的麼?”
李寂緩緩道:“我三人也是誤打誤撞,偶然聽到有魔教的人提起他們獨龍長老在麻姑峰追殺兩人,聽他們的形容,我們隱隱約約覺得是你們兩,所以就想來這殺羅教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遇上了你。”
修辭苦笑了聲,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忽然想起一事,皺著眉頭道:“那兩個月前麻姑峰究竟發生了什麼,我與關大哥回來的時候發現滿山都是草木灰。”
曾霜草拿木枝撥了撥火,夜間寒氣上湧,山間更是冰冷異常,火勢上竄,映得幾人紅光滿臉,他長長歎了口氣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們在山下也不清楚,隻是斷斷續續的聽說那次魔教趁著秦燕巢與盧陌談判縱火燒山,四大門派損失過半,而且暮山派掌門遭到魔教獨龍的偷襲當場死亡,暮山派現在群龍無首,爭權奪利,一片混亂。”
修辭聽得直蹙眉,感慨道:“小的時候,我一直以為武林正道是以降魔衛道為己任,沒想到事實上竟然如此的相互傾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