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繁星滿天,一輪新月初上,萬頃銀光如練。
修辭坐在院子裏大樹下的石頭上,晚風習習,他的發絲拂動,婆娑的疏影在他臉上形成奇特的光影。他看著從石頭縫裏生出來的狗尾巴草,感歎生命力的頑強,順手扯下一根,放在手心裏把玩,毛茸茸的穗饒得他手心裏癢癢的,他卻樂此不疲。
他喜歡上了這種自由自在,沒有拘束,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生活。他覺得自己可能就是這樣一個平庸的人,如果認清楚這點,他覺得他過的會比任何人都自在快活。
“喵——”不知道哪裏來的一隻小花貓從草叢裏竄了出來,弓背貼著石頭不停的摩擦身子表示好感,修辭不覺溫柔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頭。
小花貓很享受的閉眼,又叫了好幾聲,修辭用狗尾巴草去蹭它的鼻子,它先是嗅了嗅,隨後追著草玩耍起來,修辭刻意將草放在它的尾巴後麵,那小貓就一直追著自己的尾巴轉圈圈,後來它似乎發現了奧秘,忽然翻身躺倒在地,雪白的肚皮朝天,兩隻前腳步停的撥弄著狗尾巴草。
修辭哈哈笑出聲,電光火石之間,想起那日舞獅的場景,那麒麟獅館偏重於“武獅”,注重霸氣和雄健的表演,在跳樁、梅花樁和搶繡球上麵技高一籌。但幾位師傅由於本身身體的缺陷,這些劇烈的動作明顯有些吃力。
他看了看地上撒嬌耍潑的小花貓,突然從石頭上站起來,那小花貓也跟著從地上站起來,不停貼著他的腳踝摩擦,喵喵直叫。
但如果他們是專攻“文獅”呢,隻在表現獅子醉態,抖皮毛,以撲、跌、翻、滾、跳躍、擦癢等動作上麵下工夫。這樣既可以避開與麒麟獅館的正麵衝突,又可以適當彌補師傅們的缺陷,讓他們吃得消些。
修辭扔下手中的狗尾巴草,神態興奮的朝前院跑去,一路馬不停蹄。梁乾等人正在閑談江湖事,見他一臉大汗的從後麵跑出來,滿臉笑意,十分不解道:“修辭,你這是怎麼啦?”
修辭很激動,比劃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表達方式,易木彤示意他緩和下情緒:“你慢慢說,別急啊——”
修辭仍然前言不搭後語,結結巴巴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們獅館今後可以專攻【文獅】,隻在表現獅子醉態,抖皮毛,以撲、跌、翻、滾、跳躍、擦癢等熱鬧討喜的動作上麵下工夫。這樣既可以避開與麒麟獅館【武獅】的正麵衝突,又可以適當彌補師傅們的缺陷,你們表演起來也不會耗費巨大的精力……”
修辭說完,神采奕奕的看著眾人,易木彤愣了下,隨後率先誇獎,另外幾位師傅也毫不吝惜的給予了讚美,大家一致同意他的說法,叫他再回去思考得周全些。
等修辭走後,梁乾摸摸胡須道:“這孩子平日裏就是太沒有自信,不管這事成與不成,總之不要打擊他的信心便好……”眾人會心一笑。
修辭在這件事上表現出巨大的熱情,投入了非常多的精力去琢磨這件事,半個月後果真叫他弄出些門道。大家聚集在一起,將修辭的想法付諸實踐,用新的舞獅技巧在易木彤眼前表演了一遍。事後幾人眼巴巴的湊過來問:“怎樣?行不行,你倒是給句話呀!”
易木彤給了個大大的笑臉,表示非常滿意,附近百姓一定會喜歡。隨後她皺了皺眉頭,有些猶豫道:“隻是這獅子撒潑耍賴的樣子,感覺有點像小貓……”
梁乾拉下了臉,咳嗽了聲,不高興背過身去,邊走邊道:“就算是小貓,那也是隻巨大的獅子貓。”修辭以及曾霜草等人提著厚重的獅子皮,聞言哈哈大笑。
這種耍潑撒嬌的“文獅”表演,在附近獲得了極大的成功,現場往往一片歡聲笑語,各家辦喜事比如婚慶,壽誕之時更容易選擇這種熱鬧討喜的文獅表演,但如果是擂台賽或是新店開張之時,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武獅”來增添氛圍。這樣一來,麒麟獅館與龍吟獅館算得上是平分天下,各有春秋,誰也奈何不了誰,但誰也取代不了誰。
麒麟獅館的人仍然時不時前來搗亂,修辭苦思冪想了好幾日,本想也在獅子皮裏藏幾把匕首,又覺得人家請自己過去,當日刀光劍影的難免有些觸黴頭,想想覺得不妥。後來在和小花貓玩耍的時候,當把它的爪子放在掌心裏時,發現它會刻意將尖銳的爪子收起來以免傷到人,當受到攻擊時又會伸出來。他恍然大悟,好幾個晚上不眠不休的琢磨怎麼改進獅子的爪子。
易木彤端著飯菜,站在不遠處擔憂的看著修辭,自言自語道:“這孩子,較勁起來連飯也不記得吃。”
梁乾微笑著凝視著修辭瘦弱的背影,意味深長道:“在當今亂世,有所執著,方有所成,在我看來,這是件好事!”
在失敗了無數次後,修辭終於製作出一對惟妙惟肖的獅子爪,可以自由的伸縮,與麒麟獅館的人正麵交鋒之時,進可攻退可守,那群人氣的咬牙切齒。
與蒼南派的默默無聞相比,這裏似乎得到了修辭一直想要的關注與認可,所有的師傅表現出對他的極力支持和鼓勵,這讓他受寵若驚的同時,感覺渾身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
修辭剛剛走進前廳,腳還未來得及踏入門檻,就聽見師娘與師傅梁乾正在和一位老者交談,交談的內容無非是舞獅的地點以及時辰,看師娘的樣子,似乎此人給予了相當大的報酬,要不然臉上不會露出如花般的笑容。
“那老朽,就在靜怡山莊恭賀幾位的到來,這是定金!”老頭掏出一封塗金的信函,邊拱手施禮邊囑咐不用遠送。易木彤和梁乾還是出於禮貌將人送出門外。
等那人走遠了,修辭才慢吞吞走進來,好奇的問:“師娘,剛才那人是做什麼的?”
易木彤得意的揚了揚手中的信函:“送銀子來的。邀請我們去靜怡山莊表演,不但沒有砍價還多付一倍的銀子。”
梁乾撇過臉,一臉不認同:“那還不得靠我們幾個賣力表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