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詩意的草木(1)(1 / 3)

綠菊

經人指點,我找到了地處一條深巷裏的養菊人家。接著是當前的人情世故,物是人非,淋淋漓漓地,與那人暢淡了一通。最後,我此行的目的不妨也露了出來,他就說:扯得遠了,看,這盆菊花,是送給你的……

於是我雙手拿著花盆又從那條深巷裏出來。就那樣左右一看,才發現這是一條鎮上我以前從來沒有到過的巷子。不僅窄扁而且獨居一隅,那送我菊花的養菊人家門即在小巷的盡頭。

那是一盆尚屬罕見的綠菊!

我的房子也因而開始有了氣氛。在家徒四壁的所謂真正寒舍,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把自己弄的又悲又苦又絕望又高傲……現在,綠菊一來,它仿佛就光明起來了。

這樣就後悔起自己的從前,為什麼不移情於物呢?單是一昧地在自己的內心裏活了幾年,仿佛每一次出門,都會令人油然生起一股於世無補的感覺。而且也怕熟人的見問,淺到寥寥數語,深到藏而不露。於是招致一身小禍,有了一些人拿我對另一些人去論的說法:這家夥“清高“著呢!嘿!這年頭!”清高“算什麼東西?喝西北風去吧!就是西北風,人家還躲著不讓喝呢!更有從此以“人事“卡我的脖的,而我,還能再說些什麼好為自己開“罪“呢?!

綠菊的個頭有半米之高。八條綠葉紛披的枝上單開了五朵花;另外有兩個花蕾還未及綻放,但都顯示一派豐滿和大氣的樣子,著實令人死心塌地地深刻地愛它起來。

我適度地給它淨水和曬太陽,從不培養它嬌貴的習性。我給它畫像,一張又一張,貼滿了我房子的半麵牆壁。但我從不給它拍照,因為原模原樣的再現它,等於使它成為一盆毫無意義的死花。

就這樣,我們過著安靜的日子。它為我洋溢清香,我為它灑下汗水;它給我帶來樂趣,我給它送去生機;它是綠衣天使,我是禮儀之邦。我們相互依存,難以離棄。

每每與它悠悠相望,我就不想回顧和知道:所言這年頭等等如何者,西北風還讓我喝與不喝?

1995年11月24日

白楊

白楊,是我五年前來到一所鄉下小學,“工作“以後,漫不經心的,無數次兩眼空望一切中望見的樹。

看是一排,換個視角則成為人棵,很高大,特別挺直。有風的日子,白楊嘩啦啦一片,這聲音淩空響徹校園,像執著而專一地彈著懷中的琴,抑抑揚揚,頓挫有律。

冬天,我於積雪上發現了他們枯落的幹校,拾一些來生火。學生們則隨後執帚掃雪,把白雪圍在了它們的身邊。

整整五年,我教書,白楊生長;我娶妻生子,另立門戶,白楊則肅然而立,默望著我為人所有的一切。好似清風沉對淺水,平平靜靜,反反複複。整整五年我把自楊當作我生命中的一員,每一次伸手,仿佛就能拍到它們的肩膀,摟住它們的脖子。每當我對生活失望的時候,我仿佛聽見,它們緩緩對我說道:

做樸素生活的強者吧!你無須見異思遷。無論何時何地,你就用你那雙手,握住能夠握住的一切。

1995年11月23日

龍柏花開

校園裏的花簇草棵就是顯得別具生機,很多年了我直都有這樣一個考慮:就是它們有無仰仗了這個既有文化又有精神的聖潔之地,才總是那樣沒遮沒攔地自枯自榮,年複年,一準兒撒著歡似的“綠意“淩人?

每當我從鬧市上回來,或不止一次地聽到有那麼一批人以蓄養花草為其終生誌趣的“神話”,偶爾或能望得他們伏藏在黑眼珠深處的一點狡黠,我就總能沾沾自喜於我這考慮的某些成熟。七年來,我不曾經意校園有一棵體形分叉的龍柏樹。它撐開繁枝茂葉,獨擎於屋後,比草坪上的雜草高,比門前粗似碗口的鬆樹低,滿樹淡紅的花朵,似乎還帶著濃烈的苦澀昧,可是我沒有真正留意過它!

現在回頭看,竟在“愛校如家“的心情下陡生出一種對不起它的茫然難辨的心情來。我在一次晚飯後繞到了屋後,其時正是春光寂寂,龍柏花獨自燦然開放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