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進來放了張椅子在床前,李德立便坐下,抬手示意蔣儀繼續吃飯。蔣儀此時嚐了包子的美味,正是放不下的時候,卻也未曾忘了禮儀,將炕桌推到一旁,規規矩矩跪坐在床邊。
“鄙人李德立,敢問姑娘貴姓?”李德立問道。
蔣儀忙道:“先生言過了,小女不敢當,免貴姓蔣。”
李德立又問:“蔣姑娘家住那裏,家中?還有什麼親人”
蔣儀將這話放在腦中回了一會兒,方才答道:“家父姓蔣,是曆縣大族,四年前小女離家時,在京中任朝奉郎。另有繼母餘氏,及弟一人。”
李德立方才進來,見蔣儀舉止進退得度,不似一般寒家女子,聽了她這番說辭,便又問道:“四年前為何離家,離家後又居於何處。”
蔣儀忙答道:“家母去後,小女常敢悲揶,乃自請離家至這山中尼庵修行,至今已有四年矣。”
李德立招了門邊的侍衛進來,耳語了兩句,那侍衛便退下了。李德立站了起來,又是施了一禮道:“蔣姑娘再用些早食,待我請示過我家主人,看是送你歸家,或者歸庵。”
他說完便要走,蔣儀卻覺得這兩個都不是去處,她見那些侍衛訓練有素,又見李德立舉止一派文人做派,又是一口純正官話,顯然是從京城來的,而京城,正是她想去的地方,便連忙下了床跪在當地道:“小女外家姓孟,外祖在時曾任通政使,四年前小女離家時,聽聞二舅乃京中寄祿官,如今不知官在幾何。小女自母喪,時常憶起外祖母,然則身在庵中,不能直麵進孝,如今還請大人將我帶入京中,見了外祖母,她自會有重謝!”
蔣儀的外祖孟陵曾官至通政使,在京中也是三品大員,孟家家族頗大,與京中各望族也能通的上話,而她大舅公家的長姐,聽聞已嫁入皇家,但她至少十年與外家不曾有通信往來,所以許多事情,都是靠當時的記憶來蒙的,是已並不敢說起大舅家的長姐,隻能報自己確切知道的,二舅的官名。
“你大舅父可是孟澹?”李德立有些許吃驚道。
蔣儀忙伏了首:“舅父已然仙遊,不敢妄稱名號。”
李德立點點頭道:“即是如此,姑娘且等一會兒,容我稟報了我家主人,再做決斷。”
蔣儀又吃了一隻包子,便覺得胃有些沉,許久不見葷腥的肚子,冒然吃多的肯定要鬧肚子疼,她將粥喝了個幹淨,便見那差婆使人撤了炕桌,又打了盆水來,細細替她擦了臉,又通了頭,及至擦幹了,因無任何首飾,便將所有青絲絞成一條腕粗的大辮子垂在身後,不一會兒使人又端來一套幹淨衣服,伏身放在床上走了。
這差婆此時大約是知道了蔣儀不是一般寒家女子,態度越發親熱起來,替她更了衣,揣著手笑道:“姑娘好容貌,看你昨日的光景是受了苦的,不過即是遇著了這位官人,想必苦日子也要過完了。”
差婆這說邊指了指外邊,又悄聲在她耳邊道:“你方才說的我都聽見了,今日屋裏的,可是咱朝中的禦史中丞,專管文武百官的,你有什麼冤屈,可要盡早各他呈明,即是遇著了便是緣份,普通人那裏會有這樣的機會。”
蔣儀方才一習話隨不多,但凡任何人聽起來,都能明白其中緣由了,她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正是待嫁時節,卻要去庵裏替母修福,家中又有繼母,想必是繼母不能容的緣故。但真實情況又比這複雜不知多少倍,偏蔣儀又不能盡全說出來。
方才李德立遣人出去,想必是去尼庵打聽事實與否,今日天已放晴,慧圓師太帶著一眾尼姑去了何處還不知,尼庵卻是真真實實被泥流淹了的,蔣儀隻怕慧圓師太躲完泥流回庵裏,路上碰見李德立派去的人,那就不好了,她方和所說的一切都會被拆穿,她又得回到庵裏去青燈古佛了,甚至比那更壞,說不定命都要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