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才幾歲啊,看上去像二十七八的大姑娘,有人喜歡太正常不過。”眉姨見風使舵,專挑淩準愛聽的說。
淩準有點飄飄然,輕托了托發梢道:“你嘴上抹了蜜,不過,這些話還是少說,不然,我真以為我二十七八了。”
兩個人到家沒有一刻鍾,肖翊農就按響她們家的門鈴。雖然他胡子拉茬,但是,淩寶漪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淩準衝到他麵前打算把他趕出去。
“想讓我走,肯定沒那麼容易,我可以不進你家的門,我就直接躺在你家的門口。看到人,我就說,這對母女傍上了高官,高官花錢養活她們。到時候,別怪我無情。”
淩寶漪見此情形,生怕被田有利知道,便打發眉姨到二樓的抽屜裏取了五萬塊,裝在一個袋子裏,交給他。
“港農叔叔,這些錢是我孝敬你的,雖然不夠你養老,也夠用一陣子的。我媽咪不容易,她受了很多苦,你們曾經好過,你也對她好過。既然好過,就不能互相拆台。媽咪自你之後,就沒有找過男朋友。你就當心疼一下她。放過她吧!”
他瞧了一眼袋子裏的錢,放話:“看在你的麵子上,我過段時間再來。”
眉姨關上門,淩準朝女兒說:“他是個無底洞,當初沒那麼壞,現在整個一個狗皮膏藥了。”
“當初他有錢,當然要顧及臉麵。今日不同往日,人為了錢,什麼事情都能幹,您和他還不是一路人!”淩寶漪瞅了瞅眉姨,又吩咐她:“我媽咪的事情,別和老田說,免得讓他分心。”
“我不說,就怕他不是善茬,將來事情鬧大了,恐怕對你們都不好。”眉姨擔憂地說。
淩準趕緊捋下手上的一枚寶石戒指,立刻套到眉姨的手指上,一邊拉著她的手,一邊讚道:“你看你這雙手,整天幹活兒,還是那麼好看。”然後,話鋒一轉,語帶機關:“將來再說將來的,寶漪的孩子沒幾天就生了,聽B超的醫生說,是個帶把的男孩。”
眉姨一聽,立刻會意。
“我會保守秘密的。”她說。
5
這些天,淩準像關在籠子裏的小倉鼠一樣慌張,她提心吊膽,唯恐一開門,肖翊農就站在大門口,指著她叫“婊子”。她不敢待在家裏,也不敢在這座城市裏亂逛。周太太約了她幾次去打牌,她都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她好怕他出現在她們的牌桌上,把她的結痂重新掀開,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成為笑柄。
還好,他沒出現。不過,Joy出現了。他們是第二次相遇,淩準把一個下午的時光消耗在咖啡廳裏。她起身,準備離開。Joy突然站在她身邊,打著招呼:“嗨,美女,我們的機率很高。”
淩準一頭霧水:“機率?”
他坐下來,笑吟吟地望著她:“就是你們中國人說的緣分。”說著,他打了一個響指:“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們在一起吧!”
淩準沉底的心,被他的爽直和幽默逗得漸漸浮出水麵,終於見到了陽光,還有和煦的暖風。她掩著嘴笑起來。她和Joy喝完咖啡,Joy又強行拉著她去吃西餐,吃完西餐,兩個人又去跳舞。在舞廳的曖昧燈光下,淩準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她忘了自己的年齡,也忘了自己是誰。她迷醉在Joy的懷抱裏,他身上的古龍水和好聞的煙草味兒,熏得她昏昏然。
Joy的手掌在她的身上遊弋,他低聲說:“達令,你真美,真讓人陶醉。”
這些甜言蜜語猶如烈焰,在她的血液中瞬間沸騰。她被Joy帶到了舞廳頂樓的旅館,在一片混亂中,她成了他的俘虜。她被一片明晃晃的日光叫醒了,窗簾完全敞開著,強光才霸道地闖入。身邊的Joy還在睡,他仰麵躺著,胸前茂盛的絨毛,臉上高挺的鼻子。淩準說不清此時的感受,腦海裏竟然浮現出田有利的麵孔,如果他知道,他會怎麼看她?她強迫自己停下思考,當務之急,她必須趕緊回家。
她穿好衣服,在洗手間找到提包,一共二十幾個未接電話。有女兒的,有田有利的,還有家裏座機的號碼。她一下慌了神,匆匆忙忙地走出門。身後的Joy喊:“寶貝兒,我愛你!”
淩準嘲笑起自己,她饑不擇食地選了一個大鼻子老外一夜情,一夜之後,他竟然說愛她。外國人的感情令人難以捉摸,卻又坦白得可愛。
她一進門,就想好了應對之策。看到客廳坐著的淩寶漪和田有利,還有一旁忙碌的眉姨,她就知道,這些人一夜未睡。她趕緊跟眾人說:“真對不起,昨晚打牌的時候,把包放到另外一個房間了,因為打得太緊張,就忘了給你們報平安了。”
“您在哪裏打的牌?”田有利不動聲色地問。
淩準估摸他肯定會給周太太電話,她靈機一動,便脫口而出:“我認識了一個新的牌友,你們都不認識。昨晚就在她家玩的。”
“不過,你的精神很好,玩了一夜,也不見黑眼圈。”田有利摟住了淩寶漪的肩頭,意味深長地說。
淩準尷尬地笑了兩聲,準備上樓。左腳登上了第三級台階,電話就叫囂起來。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猶豫了數秒,接了起來,卻不想,因為太過緊張,連按了兩下,電話成了免提狀態。Joy用帶著洋味兒的中文肉麻地說:“達令,我的寶貝兒,你到家了嗎?我好想你,今晚我們還能見麵嗎?”
她忙著撇清關係,對電話裏的Joy說道:“打錯電話了。”她迎著田有利犀利的目光,噔噔噔跑上樓。
“媽咪戀愛了。”淩寶漪對田有利說。
田有利若有所思地說道:“你媽咪終究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女人。”
“她才三十幾歲。”淩寶漪替母親辯駁。
這時候,田有利的手機響個不停,他極不耐煩地接起電話。淩寶漪就聽他說了不到十個字,“行,我知道了,是杜曉染。”
他的臉陰的黑沉沉。
“杜曉染,她怎麼了?”淩寶漪聽到田有利的語氣極為嚇人,便打聽和杜曉染有關的事情。
“你認識她?”
“我當然認識,我們還是朋友,當初你讓她來接我們來別墅的,後來我們在一起拍雜誌封麵,她對人很好,跟我也談得來,更不在意我是不是別人的二奶。”她想極力證明杜曉染是個好人,可沒有想到,適得其反。
田有利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這個女人…”他心裏想到一個剔掉杜曉染的計劃,這個計劃,需要小金來完成。他和小金並沒有真正分手,而是把她藏在了另外一個地方。小金的丈夫藍宇航,他已經派人去處理他,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意外身亡。對淩寶漪,他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能讓她知道自己的過去,已經是夠愛她。
他欠起身,用拳頭捶著肩膀和前胸。
“最近好多事情要處理,我該走了。你注意身體,好好保護咱們的兒子。”
淩寶漪站起來,壓住他的手,親了親他的額頭說道:“不用擔心,隻要你心裏有我們,我就不會鬧事。”她做了一個鬼臉,調皮地說。
眉姨朝著二樓喊:“太太,田先生走了。”
淩準出現在樓梯上:“你慢慢行。”
田有利抬起頭,看到淩準臉上飛著的紅霞,知道她確實有了男人。
6
淩寶漪舍不得杜曉染,雖然她們交往並不頻繁,可每一次她見到杜曉染,都有一種親切感,她像姐姐,像親人,能在她最需要關愛的時候出現。最重要的一點,杜曉染不是愛財的女人,她不是帶有其他的目的接近她。她想聯係杜曉染,想弄清楚,杜曉染到底知道田有利的什麼事情,才會導致田有利的憤怒。
大概過了三五天,她打通了杜曉染的電話。
“曉染,你能陪著我做婦檢嗎?我媽咪出去約會了,不在家,眉姨不太明白醫院的事情。”她找了這樣的一個借口。
電話那頭的杜曉染問:“明天可以嗎?明天我放假。”
“好啊!”淩寶漪愉快地說。
淩準問女兒:“怎麼這樣高興?”
“媽咪,明天曉染陪著我去做婦檢,你就不用去了,趕緊去約會吧!有時間的話,把你的達令帶回來讓我看一下。”
“我哪有?”淩準死不承認。
“都是過來人了,我還不知道你!”淩寶漪咯咯地笑著。
淩準和Joy好上了,她甚至有些無法自拔。他們互不了解,更沒有更深一層的交流,他們之間的交流,是肢體語言的交流。什麼都可以不用說,隻要一個擁抱,一個吻,一個深深地侵入,就能令彼此魂牽夢繞。這是淩準從來未有過的經曆,她的身體,好象是一塊濕地,因為Joy的介入,濕地澎湃成湖。
她見女兒對自己的行為表示支持,淩準稍微安下心來。
“明天見到杜曉染,你要送給人家一點小禮物。”淩準打開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往唇上抹了一點口紅。
“她不是愛財的人,我總是送她東西,她會有壓力的,上次送她的幹貨,她就想辦法回送了一些禮物。她是賺工資的,哪裏像我這樣手頭闊綽。”淩寶漪摳著指甲說。
淩準沒聽完女兒的話,就匆匆忙忙出了門。
淩寶漪捧著巨肚,期待和杜曉染的相聚。
7
她們約在淩寶漪家的門口見麵。杜曉染提前五分鍾到了,她依舊很瘦,幹澀的頭發被她隨意地紮在腦後,不同的是,臉上的小雀斑淡了些,她穿著一身草綠色的運動休閑服,顯得皮膚黝黑。淩寶漪見她手上提著一盒嬰兒的百日衣。她拉下臉:“你又亂買東西?”
杜曉染不好意思地說:“知道你不缺這個,可那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淩寶漪道了謝,吩咐眉姨把禮物拿進房間。寶漪打算開她的蘭博基尼,杜曉染不同意,一個孕婦招搖過市地開著豪車,實在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最後,兩個人決定步行去醫院。
深市的這個冬天,特別溫暖,天橋上的花很絢爛,綠化帶的棕櫚樹也枝繁葉茂。
淩寶漪直截了當地吻杜曉染:“那個,小金比我漂亮嗎?”
杜曉染被她問的愣住了。
“我都知道了,真的,你是我的朋友,應該站在我這邊。”淩寶漪又說,眼中掛著無限惆悵。
“她沒有你年輕。”
“我特別想看看她。”淩寶漪放緩了腳步。
杜曉染攥著淩寶漪的手說:“你這是在讓我為難。”
兩個人各懷心事,杜曉染覺得淩寶漪的態度太過淡定,能輕鬆自如地談論情敵,她的心恐怕並不在田書記那裏。如果換做她,她定似五雷轟頂,太痛苦了,比撕扯身體的痛還痛一百倍。淩寶漪想的則是她們之間的友情已不純粹,她不會再信任友誼萬歲這句話。
突然間,她們就沒了話,杜曉染為了讓時間能過得快一點,就自作主張地打了一輛的士。的士車的司機見到是兩個女人,便沒話找話。一路上,幸好司機滔滔不絕,省了杜曉染的挖空心思去安慰淩寶漪。
做完檢查,淩寶漪覺得有些累,便和杜曉染擠在躺椅上休憩了一會兒。她們就要離開之際,有一撮人急急忙忙地推著一個人趕往搶救室,不遠處,一個人一跛一拐地拚命叫著那個人的名字。
淩寶漪聽清了,杜曉染也聽清楚了。
“小金,小金!”男人叫著。
杜曉染揉了揉眼睛,見那個叫小金的男人,他的五官痛苦得脫了形,眼眶裏蘊著深度的恐懼,他挽著褲腳,鞋子上染了一層嫣紅的鮮血。他艱難地行走,走著走著,雙腿突然跪倒在地板上。
“藍宇航…”杜曉染低低喚了一聲。
淩寶漪也湊過來問:“她是不是小金?”
杜曉染點頭默認。
淩寶漪追上醫生,拉住其中一個問道:“她怎麼樣了?”
“很危險,你不要妨礙我們搶救。”醫生答。
淩寶漪不知深淺地又跑到藍宇航的身旁去確認,藍宇航瞪著猩紅的眼睛問杜曉染:“這個人是誰?”
她捧著肚子,晃到藍宇航的麵前說:“金子是不是認識一個叫田有利的人,田有利是我的男人。她搶了我男人!”
站在一旁的杜曉染,見攔不住淩寶漪的嘴,隻能幹著急。她心裏頭嘀咕著,事態看來很嚴重。躺在搶救架上的女人不知道是死是活,看她剛才的情況,應該凶多吉少。最傷心的應該就是最愛小金的男人-藍宇航。藍宇航最恨的人,又恰恰是田有利。此時此刻,淩寶漪不合時宜地提到田有利。杜曉染不敢再想下去。
不出所料,藍宇航聽到田有利這個名字,突然發了瘋,他跳起來,眼珠凸出。兩隻手在衣角上摩挲。
“你真是田有利的女人?”
淩寶漪“嗯”了一聲。
“找的就是你們。”藍宇航伸出手,掐住了淩寶漪的脖子。
淩寶漪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忘記了躲閃,反抗,呼救。
杜曉染大叫:“來人啊,來人啊…”她一邊叫,一邊撲過去。她拉不開藍宇航的攥住淩寶漪脖子上的雙手,見淩寶漪的小臉被憋得通紅,杜曉染拚盡全力,低頭朝著藍宇航的胳膊撞過去,三個人一起倒地。
幾個護士蜂擁而至,把跌倒的淩寶漪扶起來,淩寶漪嚇得麵如死灰,大口大口喘著氣。
杜曉染揪著已失去理智的藍宇航叫:“你知不知道,她是無辜的人,而且還是孕婦,就算報複,你也不能這樣對待她!”
淩寶漪指著藍宇航:“不要放過他,報警,趕緊報警。”
藍宇航咬牙切齒:“你不要管。如果不是田有利,小金就不會從窗戶栽下去。”
他倒在地上,捂住臉,像屍體一樣挺直。杜曉染聽到他從指縫間鑽出來的一句話:“她死了,我活著也沒意思了。”
杜曉染大致聽出了這件事的脈絡,她從地上爬起來,發現手肘磕破。
淩寶漪掏出電話,哭哭啼啼連續打了幾個,一個是給警察局,一個是給田有利,還有一個是給母親淩準。做完這些事,她對扶著自己的護士說:“我肚子好疼。”
有經驗的護士拉起她的裙子一看,發現羊水已經破了。淩寶漪肚子裏的胎兒早產,護士們七手八腳把她攙扶走。
杜曉染趕緊通知了關木一,她又把表妹米妮叫來。這趟渾水,她不可避免地陷進去了。
8
淩寶漪早產下才七月大的男嬰,母子均平安。孩子放進了有氧艙,淩寶漪的麻藥沒過勁,躺在病床上昏睡。
田有利和淩準前後趕來,田有利的冷靜是過人的,即使麵對生孩子的大事,他還能在意手下的存在,他告訴杜曉染,周一上班的時候,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有事要通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