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廉價的一廂情願(2 / 3)

銀子讓她放輕鬆,她實在輕鬆不起來。

隔了數天,她再次見到藍宇航,這一次純屬意外的邂逅。她和銀子兩人去Shoopping,泊好車,銀子靠在副駕駛上,打著哈欠,伸著懶腰。

米妮把她拉下車,她叫:“好辛苦!一到商場就想睡覺。”

“小妖精,是你叫我來的,你卻先困了。”米妮數落她。

銀子挎著米妮的右手,腦袋倚在她的肩膀上,身子緊緊貼住她。米妮支撐著她半個身體的重量。走出停車場,在熙攘的超市門口,圍著一群人。

好事的銀子來了精神,撇開米妮鑽進人群去湊熱鬧。人牆很厚,憑直覺,大概有三五十人圍成的圈子。一些婦孺在指指點點,還有人掏出手機來報警。

米妮尋著銀子的影子望過去,有四五個的人在對一個男人施暴。男人把身體卷成一團,嘴裏發出慘厲的嚎叫。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也沒準備去看清他的五官。她喚了幾聲銀子。銀子從人群擠出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快走吧!”銀子催著她,她快步走到米妮跟前,拖著她往前走。

一朵紅雲從米妮的眼前晃過,桃紅的緊身褲,搭著一款及膝的淑女風蓬蓬裙,頭上係著粉色碎花帽頭巾,年齡在二十七八歲,豔得刺眼。那張臉她抵死也不會忘記,就是這張臉,從她手裏搶走了藍宇航。

她旋風一樣跑到人群,從提包裏拔出一把菜刀,大喝一聲:“誰在打我老公,姑奶奶就砍死哪個兔崽子。”

“小金!”米妮的身體僵住了。

小金叫裏麵挨打的人為老公,那個人應該就是藍宇航。米妮機械地被銀子牽著往前走,走到超市門口。她忍不住回頭望了望。人牆散了,幾個男人站在距離小金不遠的地方,小金則跪在地上,抱著男人喊救命。

銀子知道瞞不過,低聲哄米妮:“女人對人渣的態度,就應該像我這樣冷漠。你對人渣好,人渣不會對你好,你可憐人渣,人渣就是賴上你。你救了人渣,人渣就是搞得你破產。米妮,你是最好的,最理性的女人,跟他們要劃清界限。”

說著,銀子走到入口,推了一輛購物車出來。

米妮丟下銀子,扭頭出去。

藍宇航的確傷害過她,在流淌著過去的韶華裏,她記住了他所有的不好,那些好卻被她一件件放進了回收站,時間的發酵劑,把那些好催化成了粉塵,拚湊不出完整的記憶。當年,他把她介紹到報社,手把手教會她批閱稿件。她去出差,無論多晚,多遠,他都會跑到樓下去接她。有一年,樓梯裏的燈突然壞掉,發不出一點光。他摸著黑從樓上走下來,摔了跟頭,跌破了膝蓋。他不敢告訴她,怕她擔心。還有一年,那年的冬天特別冷,他就在家門口的公交站等她,由於公交晚點,他在雪地裏連站了三個多小時。等到她的時候,他的腳懂得早失去了知覺,臉凍得沒了表情。她以為,他見到她不高興,冷淡了他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她才發現,他的腳和臉都已經凍傷。那是他們最相愛的時光,彼此珍惜,真實存在,卻不能把抵消過去的傷害。

米妮向他們跑過去。如果一走了之,她會永遠瞧不起自己。

小金沒有認出她,她專注地為藍宇航擦拭傷口。他手臂上的石膏碎了,衣服上斑斑血跡。他看到了米妮,把目光收回到小金的臉上。

“別哭,不能讓別人看笑話。”他虛弱地說給小金。

“我載你們去醫院。”米妮努力隱藏著細碎的哀傷。

小金撩起目光,對米妮的所作所為感激涕零。站在一旁的男人靠過來,指著小金叫囂:“快還錢,不然你男人死定了。”

“你們給老娘滾,滾…”她歇斯底裏地哀叫。

銀子把車開過來,衝幾個人一招手,米妮和小金抬著藍宇航上了座駕。

5

藍宇航的傷勢嚴重,有三根肋骨骨折,一個脛骨骨折,這次擊打造成了腹腔出血。小金帶著哭腔求米妮先幫忙墊付醫藥費。

“藍宇航不是有保險嗎?”米妮隨口問了一句。

小金臊著臉皮說:“讓我偷偷給退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神情複雜地問道:“你是米妮?他以前的女友?”

沒等米妮回答,銀子玩著手指,低著頭,陰陽怪氣地說:“是啊,不過都是過去式了,現在他們一個是河水,一個是井水。誰也犯不著誰,也不該犯誰!你就別老讓你男人去找米妮麻煩了,她賺錢不容易,你們就當可憐一下她,放過她吧!”說著,銀子嘟起嘴,向掌心吹了兩口氣兒,然後摩拳擦掌。

小金的感激之情瞬間消失,神情轉陰。

“那些錢,我去想辦法,總之,不會欠你一分錢。現在藍宇航是我的男人,不用別人管。”她揚起漂亮的小臉蛋。

“你少惹一點事情,就算給你老公積德了。”銀子笑笑。

米妮見自己不受歡迎,與其和小金不陰不陽地對話,不如眼不見為淨。她向銀子使了一個眼色,銀子立刻會意。兩個人並肩走出醫院。

“購物計劃泡湯了。”銀子不無遺憾地說。

“還活著呢,以後有的是機會。”米妮安慰她。

兩個人坐在車裏,銀子抽出一支煙點燃,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米妮:“其實,你挺脆弱的。不了解你的人覺得你難以讓人接近,說話又刻薄。其實,那是麵具而已。”

米妮搖開車窗,踩動了油門。她的電話鈴響起來。

“幫我接個電話。”米妮回過神。米妮的座駕緩緩衝出了醫院的停車位。

銀子“嗯嗯啊啊”兩句,就扣掉手機。她哈哈大笑,笑得米妮莫名其妙。

“怎麼回事,你笑得像母雞下蛋。”米妮拿她開涮道。

“你真是個大忙人,你表妹說,趙飲病了,高燒。死活不去醫院,在家不吃不喝。”銀子把電話丟到身後的座位上。

米妮急刹車,險些被身後的車追尾,後頭的司機罵罵咧咧:“你TM的怎麼開車的,會不會開車,想死就直接吃藥,別TM出來害人。”

銀子探出脖子,朝那個縮頭縮腦的司機回罵:“你媽才吃藥自殺呢,你們一家都吃藥自殺。”

米妮掉轉車頭,踉蹌而逃。

“你比我邪惡。”米妮評價銀子。

6

米妮在樓下的小店買了幾斤生薑,買了一大桶可樂。銀子要替她提著,米妮不肯,揪扯之間,她聽見頸部的脊椎咯吱一聲。慘了!她的脖子扭了。忍著疼,兩個人跑上了三樓,敲開了趙飲的房門,米妮大大方方地走進去。自從他搬家以來,她就沒有再踏入這間屋子。門邊的鞋架上放著幾雙髒兮兮的男士皮鞋。地板上落滿了灰塵,窗簾緊閉著,房間裏沒有一絲幹淨清新的空氣。沙發旁多了一架飲水機,飲水機上的水桶上已經沒有了水。褐色的茶幾上,擺滿了發臭的餐盒。

“這日子過得,太得意了。”銀子踢了一腳黏在鞋子上的衛生紙。

趙飲平斜靠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紅藍格子的薄被,麵如紅綢,聲音暗啞。米妮摸了一下他的額頭,他沒有躲閃,乖乖地讓她摸下去。經驗告訴米妮,他的高燒至少有38以上。

“我沒事!”他的手捂住嘴,咳個不停,咳的時候,涕淚橫流。

銀子打開窗,讓新鮮的風從外麵湧進來。

米妮在房間走了一遭,發現了有瓦斯可用。她跑到杜曉染的家中,借來一口砂鍋,她把薑切成末,然後把可樂兌下去。

銀子滔滔不絕地和病人在討論兩性問題。

米妮低呼了一聲:“他是病人。”三言兩語,讓銀子做了清潔女工。

趙飲漲紅著臉,一直道謝。

“人在異地,認識就是緣分,何況你們神交了兩年,她為你所做的,是她情願的。我為她所做的,也是我情願的。”銀子口無遮攔地說著。

米妮接連用了幾個“去”字,才堵住了銀子的嘴。

十幾分鍾的時間,她端著薑湯水遞給趙飲說:“這是老方子,比西藥有效多了。你喝完就睡一覺,不用管我們。”爾後,她又囑咐銀子,去樓下買點吃的上來。銀子尚未出門,隔壁的杜曉染端著盤碟,送來了吃食。有五香涼拌牛肉、涼拌皮蛋、拔絲香蕉,還有水煮肉片。

銀子拍著肚皮嚷嚷:“善解人意,賢良淑德的曉染啊,你太了解我的肚子了,餓死了!”

趙飲喝完薑湯水,又象征性地吃了一點飯,就裹著被子躺回了床上。

米妮不放心,問他,要不要去醫院。

他固執地搖頭。

米妮又問,需要她陪著他嗎?

他依舊搖頭。

米妮悵然若失,他有所覺察,便伸出手攥住她,其中心意,米妮一目了然。這一場感冒,成全了米妮的心事。趙飲接納了她。

7

米妮的脊椎斷斷續續疼了有一個禮拜,臉上的痘痘也蓬勃地長了一層,喝了幾天中藥,渾身彌漫著一股子苦澀的味道。但是,她的心情宛如春風,吹得通體舒暢。原因出在趙飲身上,他痊愈後,經常約米妮一起出去兜風。米妮貼著膏藥,為博君笑,帶病上陣。趙飲得知她的舊疾複發,心裏頓時不忍。他和她心有靈犀,見米妮是個好姑娘,品才俱佳,便考慮著和她交往。雖然,他還是放不下淩寶漪,卻抵擋不住木已成舟的事實。淩寶漪懷孕了,她不再是清純的小女孩,隻是個殘花敗柳的勢利女人,他這樣告訴自己。不然,他會分心,精神會出軌。

戀愛中的米妮,臉色紅潤,眉目鋒芒,就連裙角都染滿了烈烈情意,衣服的風格開始趨向青春洋溢的色彩。大紅配著大綠,大紫配著日光橘。與她平日的裝扮,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老總潘件酸溜溜地告誡米妮,小白臉遠不如實幹家踏實可靠。

米妮甩給他一句硬邦邦的話,實幹家到了中年都會離婚,且渾身銅臭,他們太善忘,望了和自己同甘共苦的糟糠之妻。

說得潘件灰頭土臉。米妮對潘件的性格了如指掌,他謹小慎微,視財如命,在米妮的麵前,他唯唯諾諾的不像個男人,更不像個老板。

甜蜜的生命力總是太短暫。

趙飲進了一家外企工作,年薪二十萬,可惜,要經常飛來飛去。兩個人不能長聚首在一處。他們之間的愛,超越了肉體關係。米妮和趙飲頂多是手牽手,相互擁吻。米妮馬上就要奔三,趙飲比米妮大一些。二人都是曆盡千帆的成年人,以不那麼熱衷於身體對身體的交換。

米妮覺得,來一場單純青澀的小女生戀情沒什麼不好。這樣,就可以彼此牽掛,彼此渴望。反而比那些速食的一夜情要來的堅固。

她正在得意之時,藍宇航又來給她敗興。當他跌跌撞撞來找米妮的時候,米妮再也找不出回絕他的理由。小金不見了,而且,高利貸還清了,醫院的帳單結完了,他的銀行卡裏多了五十萬。

他拜托米妮在雜誌的顯眼位置,刊登大篇幅的尋人啟事。米妮決定幫他這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