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雪域湮沒的殘憶(三)(3 / 3)

雨林奧秘現雪域

清晨我從噩夢中驚醒。夢裏我從高懸的溜索上跌向江中的一刹那依然清晰地映現在腦際,劇烈跳動的心在怦怦作響,不知是出汗還是帳篷漏雨,鴨絨被裏外濕漉漉的。

帳篷外雨已停,萬物仍在沉睡,隻有奔流不息的雅魯藏布江,仍在低吟著那首未標終止符的進行曲。嘩嘩的江水聲使我心情激動,啊,我們終於來到了東岸!一種勝利的喜悅使我一躍而起,穿上濕涼的衣服,蹬上吱吱作響的“雨鞋”。9點時分,我們草草地吃過早飯,便向那處神奇的熱帶雨林奔去。

蒙蒙的晨霧使我們仿佛浸沒在這片綠色的林海中。抬眼一望,四周是一株株高逾30米的巨樹,樹幹在10餘米處分枝,枝丫上濃鬱的樹冠像把巨傘把地麵嚴嚴實實遮蓋起來,樹幹一人難圍。大樹的枝葉標本是難以采到的,從地上的枯葉和削去樹皮後樹幹黃色的木質可以斷定,它們是使君子科的千果欖仁樹。這種熱帶樹種組成的季風雨林在中、東喜馬拉雅山脈南翼低海拔地區及中國西雙版納都有分布。我盡可能地仔細觀察著每一株樹,每一叢灌木和每一棵草,認真記下它們的名字,並采上標本。我邊走邊工作,漸漸步入密林深處。突然,眼前出現幾株奇特的大樹。它們樹幹胸徑不足80厘米,而樹高足有50米,樹冠超然挺立於千果欖仁的林冠之上,樹幹銀白發亮,恰似白漆柱一樣光滑。當地門巴族老鄉叫它“雜拉來不興”,意思是猴子也爬不上去的樹。大概是為了支撐它那過於單薄、高大的身軀吧,在樹幹基部,幾扇板狀根向四方伸出。這種樹與中國各地公園常栽種的俗稱為癢庠樹的紫薇同出一宗,學名為小果紫薇,是雨林一層喬木常見的伴生樹種。在密林深處,一層喬木之下生長著多脂橄欖、小果榕、斯裏蘭卡天料木、長棒柄花和馬蛋果等各種熱帶樹種組成的二層喬木,它們以更濃密的樹冠將林間的天穹密密蔭蔽起來。在陰暗的林間,昆蟲尋花傳粉發生了困難,使得許多大樹竟從光裸的樹幹上生出一叢叢花朵。這就是熱帶雨林中常見的老莖生花現象。到了秋天,樹幹上會掛滿一簇簇白蘭瓜大小的果實。眼前榼藤子、倪藤、省藤、扁擔藤等各種粗大的木質藤本植物盤折曲纏,蒙絡搖綴,上麵掛滿了一叢叢鳥巢蕨和各種附生蘭草,呈現出一種恐怖景象。我奮力地揮動著那把鋒利的長刀斬路前行。突然,前麵不遠處的藤蔓晃動起來,我頓時一驚,因為這裏是虎、豹、野豬和熊出沒的地方。我躲在樹後仔細察看。一會兒,傳來幾聲吱吱的叫聲,接著從近到遠,樹冠依次晃動,最後一切又靜了下來。嗬!原來是群猴子。在這一帶的密林中共有三種猴子:長尾葉猴、熊猴和獼猴。其中長尾葉猴最令人喜愛,其舉止溫文爾雅,很少出林滋事。而後兩者則如頑童一般,淘氣得出奇,一到秋天,它們便鑽出山林,跑到玉米地中連吃帶糟蹋,令當地老鄉不得不日夜守在田間。我的隊友蘇永革幾個月前收養了一隻小獼猴,它是在老鄉驅趕猴群時被母猴丟掉的。為了紀念這次考察,我們給它取名“南迦”。幾個月來它和我們朝夕相處,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一刻也離不開小蘇,真成了小蘇的“養女”,甚至聽到自己同類的招呼時,竟嚇得往小蘇懷裏躲。

我們繼續前行,眼前逐漸光亮起來,原來是幾株老樹朽爛後形成的林窗。此時我反而更加小心起來,因為這些地方往往是森林中最可怕的動物——毒蛇出沒的地方。這一帶有十幾種蛇,其中劇毒蛇就有墨脫竹葉青、山烙鐵頭、眼鏡王蛇等。它們常常盤伏在草叢中和樹杈、藤蔓上,如不小心被咬一口則有生命危險。

我在行走途中突然發現腳下一條山烙鐵頭正盤成一團在睡大覺,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我不斷用刀東砍西敲,小心前行,終於來到了林間空地上。我長舒一口氣,扔下砍刀放下標本夾,從旁邊小樹上折下一枝樹丫準備墊著坐下,手臂卻突然感到火辣辣的,又痛又癢。仔細一看才明白,我折的是株有毒的蕁麻科灌木,學名叫圓齒火麻樹。它不像蠍子草那樣,葉子上麵長滿了嚇人的密刺,叫人望而生畏。它的葉子上的螫毛非常細小,幾乎看不出來,但分泌的毒汁濃度很大,所以我的手臂起碼要腫痛一個星期以上。我懊惱萬分,但又能怪誰呢?隻能怪自己的疏忽大意。我疲憊不堪,斜倚在樹邊近乎入睡。突然,頭上傳來幾聲“嘎嘎”的令人發怵的鳥叫聲,抬頭一看,從它巨大的嘴便可知是棕頸無盔犀鳥。據記載,在我國它僅出現在西雙版納,不料竟然還生活在這裏。現在是犀鳥生殖季節,這隻雄鳥準是給被它封在樹洞裏孵卵的雌鳥送食去的。我頓時忘掉了疲勞,起身又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雨林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