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晨風拂曉,萬籟俱寂。茫茫的天海被一層雲霧覆蓋,突然一聲雞鳴,萬物相和,一起迎接陽光的到來。
這裏有個傳統,每逢魂魄的誕辰,也是人間的忌日時,魂魄就要上天隨萬民朝拜。
破曉之後,上來朝拜的魂魄會在南天門外等候召見。公子無忌遠遠地看著,今天是他的忌日,他才有幸得到這個上天的機會。但他的身份太特別,一旦靠近,渾身便有如被紅蓮業火燒了一樣,疼痛異常。
他這樣的魂魄,由於執念太強,三界不收。這樣的魂魄一般會變成怨靈,而公子無忌不一樣,他清醒地知道他自己要做什麼。
他再次來到天上,隻為再求一個夢想,一個很奢侈很奢侈的夢想,他願意為此傾盡所有的夢想。
他沒辦法進入南天門,隻得在外麵徘徊,祈求有人給他帶個信兒,他要找到裏麵的那隻小鳳凰。
不知是不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祈禱,小鳳凰身邊的一個小宮娥居然主動來尋他,說是小鳳凰知道今天是他的忌日,讓她來接他過去跟小鳳凰見個麵。
公子無忌求之不得,連忙緊隨其後。
在小鳳凰的桃花林裏,公子無忌再次見到了那隻有些迷糊,模樣卻生得絕代風華的鳳凰。她的容貌並沒有變化,天界素來以萬紀年,而他們分別不過才短短半年。
小鳳凰看著公子無忌,很是感歎:“這些日子我是沒什麼變化,倒是你,比原來精神多了,可我總覺得你的眼神裏有一股憂愁的味道。小無忌,你在被什麼事情困擾嗎?”小鳳凰雖看著年紀比他小,但實際已經幾萬歲了,叫他一聲“小無忌”實不為過。
“小七,麻煩你再幫我一次!”
比起人間見慣了的金碧輝煌,鳳王的殿堂看起來卻有些樸素,籠罩大殿的隻有鳳王身上發出來的金色光芒。
“凡人,你又來了。”冷冰冰的陳述句。
公子無忌對著他磕了好幾個響頭,才把他的願望一一說出來。
“天打雷劈,你能受得住嗎?”
“隻要能讓我出去,我受得住。”
鳳凰小七偷偷地給他塞了一瓣萬年天山雪蓮,讓他含在嘴裏,補氣養血用的,讓他不至於當場就昏死過去。
萬物有得必有失,公平無比,得到的也總需要還的。
公子無忌抬頭看刑台,雷公電母早已準備好。他閉上眼睛,想著這人世間最美好的事,走向刑台。
第一個雷擊打下來的時候,他全身的氣血就往上湧,要不是小七給他的萬年天山雪蓮,估計第一下就熬不住了。
他跪在了雲海邊,恍惚中,似乎還做了個夢。他夢到了一雙稚嫩有力的小手在吃力地拉著他,盡管隻是螻蟻撼大樹。那年,他們終究敵不過命運的安排,他再也沒有辦法陪她一路走下去。
他忍著疼告訴她,深情卻不寵不溺,猶如之前很多次一樣。他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並不是不在了,他會用盡一切辦法歸來。
第一下完畢之後,耳邊是鳳王清冷的千裏傳音:“是否還要繼續?”
公子無忌簡短地點了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第二下雷擊又劈了下來,他遺憾在最好的年華裏離去。
第三下,他慶幸他實現了他的承諾——總有一天披甲歸來。
第四下,他希望能夠撐起他們支離破碎的家,有他,有她。
第五下,他依稀看到父親和母親都來了,母親挽著父親的手,
溫柔地對他說:“堅持住,孩子。”而父親,一直在對著他點頭,以一個男人對男人的方式,他說:“孩子,爸爸終於看到你長大成人。你很堅強,是個好孩子。”
第六下,他看到了許久沒有見過的老人,她哭得滿臉是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第七下,他看到了她的背影,她在對他揮手,一步一步遠離。
在第八下就要劈下之際,小七衝上去抱住了氣若遊絲的公子無忌。
她說:“如果還要劈下來,那麼就連同我一起吧。”她看著信步而來的鳳王:“父親,凡人做到此已經足夠,請成全他的心願。”
鳳王淡淡地看著他們,似乎過了很久,才開了尊口:“罷了,我允你三天的時間。若你能找到人願意讓你附身,也不負所望。若那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仍不願助你,你便會灰飛煙滅,而他那段記憶也會被抽離。你可明白?”
公子無忌倒在小七的膝上,動彈不得,眼淚終於奪眶而出:“謝鳳王恩典!”
“隻是,之後你便不可再在人間逗留,直接去黃泉投胎吧。”鳳王坐在金鑾殿上,口氣淡然。
“是,無忌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