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別大驚小怪的,醫生說吃點兒藥就行。”姥姥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姥姥安慰她的話她哪兒能信啊,她又不傻。如果病情輕的話,姥姥會實話實說的,依這個說法,看來是遇到些麻煩了。
季雪心裏著急,但表麵上還得不動聲色。她需要找機會再跟陳朝陽醫生好好聊聊姥姥的病情,當然,是在姥姥不知道的情況下。
想著,季雪挽上姥姥的胳膊,長長地歎了口氣,故作輕鬆地說:“那就好,您之前可嚇死我了。”
回家的路上,季雪一直找機會溜號,可都沒有合適的借口。
而裴裴這孩子吧,可能沒見過什麼世麵,見到好吃好玩的都往上湊,拉都拉不走。三個人這麼磨磨蹭蹭地走著,平時三十分鍾可以走到的路程花了近一個小時。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季雪才靈光一閃。她連忙拉住姥姥,說道:“姥姥,我帶裴裴去警局看看,我們出去那麼久,說不定人家已經在警局等著了。您呢就去街角看看今天的紅燒豬蹄還剩不剩,這臭小孩兒最會吃了。”
這個借口合情合理,姥姥不會疑心她,應了一聲就走了,還囑咐道:“人家找來了,叫過來一起吃個晚飯,這樣碰到一起也是緣分。”
季雪推著她的肩膀應道:“是是是,順便您再讓他們做個深刻的反思,下次可不準再把孩子弄丟了。”
姥姥“撲哧”一笑:“你這孩子……”
兩個人轉過身去,綻開的笑容卻慢慢地收了回來。她們都知道,以後曲折的路還很長、很長。
季雪沒跟姥姥撒謊,她首先帶裴裴去了警察局。警察說,的確有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找了過來,連電話都沒來得及讓他留一個,拿著她家地址就奔了過去。還問她肯定沒回家吧,說不定那男孩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季雪說好,我馬上回家。
話雖這麼說,季雪出來後還是往醫院趕。隻要他的家人知道裴裴在哪兒就沒事,人絕對丟不了了。
裴裴以為季雪要帶他回到剛剛他玩得歡的地方,一蹦三跳跟跳華爾茲似的。可是當他錯過第三家玩具店的時候就開始不樂意了,死賴著不肯走。最後季雪隻得無奈地給他買了一個最便宜的魔方掰著,拉著他趕緊離開了那個罪惡之地。
離醫院越近季雪越心急,看看手中的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也不知道陳朝陽醫生下班沒有。裴裴還邁著短腿慢悠悠地走著,季雪無奈,隻得抄起孩子就往醫院跑。
剛進醫院大門,一輛車就停在了她身邊。一扇車窗落了下來,裏麵是陳朝陽詫異的臉。
“裴裴!你怎麼在這兒呢?”
“爸爸!”
季雪聽到裴裴對陳朝陽的稱呼,詫異極了。
三個人就近找一家咖啡廳坐了下來。陳朝陽給裴裴叫了一個冰激淩,裴裴在一旁舔得不亦樂乎。
陳朝陽從季雪這裏聽了事情大概的始末,心裏沉沉地歎了口氣。兩個兒子他都疼,雖然大的那個不是自己親生的,脾氣也有些古怪,對長輩也不夠尊敬,但在他的眼裏,釋天鏡始終猶如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他愧疚著妻子的愧疚,覺得過錯主要在他們。如果釋天鏡小時候也跟裴裴一樣,被家人寵著疼著,應該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吧。
陳朝陽誠摯地對季雪表達了謝意,季雪客氣了一番才跟陳朝陽說出她的顧慮:“陳醫生,我來找您是想問問我姥姥的病情,她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心裏擔心啊。”
陳朝陽什麼話都沒說,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季雪的手一緊,心跳好像漏了一拍:“我姥姥……她是什麼樣的情況?”
陳朝陽思索了挺久才下定了決心告訴她,他覺得她有必要知道:“你姥姥得的是腦瘤。”
季雪坐在那兒,臉色煞白,如遭雷擊,半晌嘴巴裏才不由自主地發出了沙啞的聲音:“能、能治嗎?”
“實話說,有些困難。你姥姥年紀大了,比較難熬過去。何況腫瘤的位置敏感,牽扯到很多神經,如果破壞了神經,造成的後果比腦瘤本身還嚴重。”
季雪眼睛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陳醫生,我求求您,幫幫我姥姥,我就剩她這麼一個親人了。”
“好孩子,別擔心,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為。”陳朝陽憐惜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姑娘,歎息生活為什麼要給她那麼多磨難。
裴裴跟著陳朝陽回了家,臨走的時候還趴著車窗看她,囑咐道:“姐姐你一定要去我們家玩啊!”
季雪應了一聲,向他揮了揮手。
車漸行漸遠,季雪卻站在那裏許久未動。深秋的風很涼,周圍的銀杏枯黃了葉子,像是要遵從大地的召喚似的,一片一片地往下落。微風吹過,樹葉紛飛,好像無數翩翩起舞的蝴蝶。
季雪走到家門口的時候,那個修長的身影似乎已經等了很久,他的臉被額前垂落的長發擋住大半,看不清神情。背影有些冷清蕭索的樣子,也有一些眼熟。
走近了一看,季雪有些遲疑地問道:“釋天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