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身世大白與生活突變(3 / 3)

嶽虹又說:“強雲十六歲那年,他爸爸把他送到我們學校讀高中。開始我以為他就是強盛,也很想好好培養他,全當報答啞巴替我撫養強雲的恩德。有一次學校讓檢查學生的個人衛生,重點是檢查脖子後麵、衣領等。結果我就看見了強盛耳朵後麵的黑痣,急忙問他原來是否就叫這個名字……”說到這裏,嶽虹看著趙強盛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趙強盛接上說:“我感到奇怪,嶽老師為什麼要問我原來的名字呢?”

當年十六歲的趙強盛個子很高,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嶽虹站在他身邊。趙強盛抬起頭笑著對嶽虹說:“嶽老師,您別笑我,我小時候叫強雲,後來我弟弟強盛死了,我奶奶講迷信,就讓我改用弟弟的名字,因為弟弟已經死了,趙強盛這個名字在生死簿上就被勾掉了,我就可以頂著弟弟的名字永遠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嶽虹當時的表情又驚又喜。她對趙強盛說:“是這樣啊。我說你怎麼右耳後麵有顆黑痣,我記得強雲有黑痣,而強盛沒有啊,我可是在你們村裏插隊直到你三歲多才離開的呀……”趙強盛笑著說:“我知道,我們村裏現在還有人提起你,說你那時候孤苦一人,很可憐,曾得過肺癆,病倒在炕上半年多才起來。”嶽虹對趙強盛的話不置可否。她隻是輕輕地說:“你好好努力吧,將來考進好大學。”

講到這裏,趙強盛含淚對嶽虹說:“現在明白了,那時候您對我總是比別的學生更嚴格。”

趙富說:“後來嶽虹找了個機會當麵問我,我就承認了,說現在的強盛其實就是強雲。嶽虹當時高興得像是撿了一個兒子,當場就哭個不停……”

聽到這裏,趙強盛流著淚,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嶽虹也站了起來,淚眼凝視著趙強盛,好久好久說不出話來。李晶和趙富都看著嶽虹和趙強盛。嶽虹突然跨前一步抱住趙強盛說:“兒子,我的兒子啊。”趙強盛順勢扶住了嶽虹,瞬間淚流滿麵,但依然說不出話來。

李晶說:“怪不得那年去老家掃墓,說起肝硬化是強盛舅家的家族病,我擔心強盛……爸爸卻說強盛肯定不會有這種病。後來我打電話給嶽老師說了,她也說強盛絕對不會遺傳這種病,我問為啥,嶽老師卻說不出理由……今天才明白,原來強盛不是啞巴媽媽親生的。”

嶽虹和趙強盛都平靜了一點。

嶽虹說:“強盛,當年我插隊千裏之外,你外公蒙冤被批鬥,被打得死去活來,很快又被押進監獄判了刑。你外婆又被群專,這重大的不幸急劇摧垮了你外婆的身體。我得知消息後回來看她。先從紅崖村步行到公社,再從公社步行到縣城。一百多裏的路程,早上天不亮就揣了一點餅子動身了,直到夜幕降臨才進城。縣城沒一個認識的人,我也沒有一兩糧票,隻好餓著肚子住進便宜的車馬店。在那滾燙的火炕上摸著自己滿腳的泡,哭了睡,睡了哭,煎熬了一夜,第二天到車站買車票回省城,但兜裏的錢不夠,最後我跑到當地糧庫想辦法。那時候山區連年災害,省裏一直往山區調撥返銷糧。我找了個運糧司機一說,他聽說我是插隊知青,當即同意將我捎回省城,我才見到了被監督勞動的你外婆。那時她的身體就已經很糟糕了……我們抱頭痛哭,還沒顧得上多說話,她就被吆喝著去勞動了……”

嶽虹擦掉眼淚繼續說:“你外公平反不久,你外婆就病重了。那時我還沒結婚,你外婆臨死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外孫。可是你外公去世前卻知道了實情……你外公被發現胃癌的那年,你大學畢業好幾年了,已經成為你家公司的技術骨幹了,亮亮也已經出生。這時我很想讓你外公知道自己還有你這麼好的一個外孫。我跟你爸爸商量了,就在你外公接受手術治療的半年後,你爸爸給我們安排了一次見麵……”

當時在一家餐館裏,清瘦儒雅的嶽虹父親嶽高坐在上首。趙富指著趙強盛對嶽高說:“這是我兒子,你老人家看他好不好?”嶽高笑著點頭說:“很好,這個年輕人眉宇間有一種豪氣,將來有出息。”趙富說:“你老人家覺得他好,就認個孫子吧。”嶽高說:“趙總說笑話,我哪有福氣認這樣一個孫子。”

趙富說:“嶽叔叔,嶽虹是我兒子的大恩人,所以今天專門擺酒向嶽老師謝恩,也向您表示感謝。您就把強盛當孫子一樣看待吧。”嶽高溫文爾雅地說:“趙總不必客氣,我們兩代都是教育工作者,如果對這孩子做了點事情,那也是嶽虹職業分內的事,不勞你這麼掛在心上。”

趙強盛笑著站起來給嶽高敬酒:“嶽爺爺您喝了這杯酒,這是我專門敬您的。”嶽高擺擺手說:“免了,謝謝你啊,孩子,我的身體不允許我喝酒,見諒,見諒!”趙強盛理解地笑著坐下。嶽虹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趙強盛和嶽高。

飯後回到家裏,嶽高躺在床上,嶽虹將一杯水端到床前來。嶽高對她說:“你也快回去吧,建峰和雲雲還在等著你呢。”嶽虹站起來猶豫半天。嶽高問:“你有什麼事情嗎?”嶽虹說:“爸爸,您現在感覺怎麼樣?”嶽高說:“我很好,手術這麼成功,我還能再活幾年的。”

嶽虹突然向父親跪下來說:“爸,對不起,有件事我瞞了你幾十年……”

屋外下著大雨,那雨水劈裏啪啦地飛濺在嶽虹家的玻璃窗上。嘩嘩的雨聲中裹著嶽虹的哭聲和斷斷續續訴說的聲音……雨下了好久,嶽虹也說了好久。嘩嘩雨聲中,鄰居們的窗戶都滅了燈,而嶽虹還半跪半趴地在父親床前抽泣著。

嶽高老淚縱橫,用顫抖的手撫摸著嶽虹的頭發說:“孩子,你起來,這不是你的錯,都是爸爸的冤案害了你啊,否則你也會早早被推薦回城,哪至於遭受那樣的大屈辱啊……”

嶽虹站起來坐在嶽高的床邊,給父親蓋好被子。嶽高喘息著問:“小虹,現在你準備怎麼辦?”嶽虹痛楚地說不知道。嶽高流著淚冷靜地說:“孩子啊,就讓它這麼過去吧,你永遠不要與兒子相認,讓他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這麼來的,也就永遠不讓他的生活中出現陰影……再說,你還有建峰和雲雲,你不能因與兒子的相認而使丈夫和女兒的生活中出現陰影……答應我,小虹,如果你愛你的兒子,愛你的丈夫和女兒,你就要照我說的這樣去做……”

嶽虹哭著說:“爸爸,我答應你……”

嶽高痛楚地說:“人生太累啊,政治負擔,生活負擔,情感負擔,責任負擔,道義負擔……”說著,他突然手捂胸口趴在床上。嶽虹驚問爸爸怎麼了,嶽高說:“我胸口好疼……好疼……”說著,嶽高的身子縮成一團顫抖著。

嶽虹衝出門去……她急切地敲著鄰居的門。等嶽虹和鄰居七手八腳把父親送到醫院時,醫生說他心血管大麵積梗塞,已經無法救治了……嶽虹父親就這樣帶著人生的痛苦也帶著見過外孫以後的欣慰永遠地走了。嶽虹特別後悔,要早知道這樣,自己至死也不會說出這個秘密啊。

趙強盛聽到這裏突然用緊張的口吻問趙富:“爸爸,你的身體……沒什麼吧?”趙富感到了兒子對自己的擔憂和關心,他欣慰地朝兒子笑笑說:“爸爸沒事兒。你外公有癌症,還有心髒病;我有癌症,卻沒有心髒病。”

趙強盛轉頭又看著嶽虹,口張了幾次,就是沒有說出什麼來。

李晶朝趙富和嶽虹說:“爸媽選擇這個時候說出這個秘密,是想……”嶽虹聽到李晶口中說出的“爸媽”二字,很震驚,也很感動,她伸出胳膊將李晶攬在自己懷裏。趙強盛看著嶽虹與李晶的親密勁兒,心裏想,她已經自然地把嶽虹稱作媽媽了,看來,我真像爸爸所說的,幹什麼都比李晶晚了一步。

趙富回答李晶剛才的問題:“我一是想到我死後強盛要獨立支撐家族的企業,沒有父母,沒有主心骨,亮亮也沒人幫著管教;二是想到雲雲定居美國不再回來,嶽虹又是單身一人生活著,孤苦沒有依靠,眼瞅著親生兒子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更不能依靠……”

嶽虹仔細地聽著。趙富接著說:“我想在我死之前,讓你們母子相認,我死後你們可以生活在一起,媽是親媽,兒是親兒,孫子是親孫子,一家人和和美美,我也就沒有什麼可丟不下的了……”說到這裏,趙富傷感得語噎。

趙強盛說:“我真的不能設想沒有爸爸的日子會怎麼樣,盡管我已經掌握著董事長的實權,但還是習慣於聽取爸爸的看法。家裏有爸爸,我和李晶可以甩手出門,沒有後顧之憂……”

趙富趁機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嶽虹能不能考慮現在就搬到家裏來,過渡一個階段,等你跟孩子們融合了,我也該走了。我走後,你們就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樣……強盛有了你,他就能盡快地熬過失去父親的痛苦。”

嶽虹說:“……你這個要求太突然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這樣做。”

孟建峰在火車上給嶽虹打電話沒打通,回家又打還是不通。他睡了一會兒,想想又覺得有什麼不對頭,就再次給嶽虹打電話,但嶽虹還是關機。孟建峰心裏緊張起來,他怕嶽虹發生了什麼意外,就穿上外衣朝樓下跑去。

趙強盛聽到爸爸冒昧地請求嶽虹現在就搬到家裏一起生活,他張口結舌地看著趙富,似乎有話不好說。趙富卻對嶽虹說:“嶽虹,血緣關係是天然的,難道跟自己朝思暮想的兒子生活在一起,你還需要猶豫嗎?”嶽虹說:“畢竟幾十年來各不相擾,一下子住進一個屋簷下,我真的沒思想準備。再說,也不知強盛是怎樣想的。”說著,嶽虹朝兒子看了一眼。趙強盛回避了她的目光。李晶打圓場說:“就讓媽媽再想想吧,畢竟要有一個心理接受的過程。”

門鈴響了,屋裏的人都吃了一驚,嶽虹更是猜不到大半夜的誰會來敲門。

門開了,見孟建峰站在門外。嶽虹驚訝地問:“你怎麼這時候來了?”孟建峰說:“你一直關機,我不放心,就來看看,見你的燈還亮著……”

嶽虹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孟建峰說:“今晚回來的,火車上就給你打電話,回來後又一直給你撥電話,你關機,晚上又給你撥,還是關機……喂,我可不可以進去說話啊。”

嶽虹隻好讓他進屋,孟建峰當即待在客廳門口不動了。趙富麵無表情地看了看他,沒作聲。李晶站起來微笑著朝孟建峰點頭,趙強盛雖然也站了起來,但臉上沒有任何表示。

孟建峰氣急說:“我說你怎麼老關機,原來跟這幫人在一起。”趙富卻說:“哎,這怎麼說話的,我們是一家人在一起,你幹涉得了嗎?”孟建峰驚奇地問:“一家人?”他朝嶽虹投過驚訝和探尋的眼光。嶽虹朝趙富說:“老趙你別這樣。”孟建峰更是吃驚了,他說:“老趙,好親切的稱呼啊,這就是你電話中所說的重大變化嗎?”嶽虹啞然。孟建峰臉色都變了,他憤然出門,坐進自己的車子,飛馳而去了。

從嶽虹家回來的第二天,趙強盛對爸爸說:“爸,你昨天不該對孟建峰那麼凶,他現在是省政協副主席,如果給咱們一點小小的報複,咱就受不了的。”趙富卻說:“孟建峰那個人哪,我是琢磨透了的。他愛官如命,不會為了一點小事兒報複咱的,他怕鬧出不好的動靜,影響他以後的官運。”李晶說:“爸爸你算是把孟建峰研究透徹了,不過你也是吃柿子揀軟的捏,如果孟建峰是個報複性很強的人,你怕是就不敢對他怎麼樣了吧?”

趙富說:“那也看什麼情況呢,有時候我就識時務者為俊傑,有時候我就比賴皮更賴皮。”李晶笑爸爸還有這一手。趙富說:“要不我給我自己總結的是,一半是好人一半是壞人。那年在咱老家,我們包了交通局一個工程,事先是給局長送了錢的,但最後他還是扣著一部分工程款不給。我打發人討了幾次都沒結果。我氣極了,就找上門說,我也掙點,你也掙點,咱就兩好了。如果隻你掙,不讓我掙,我就不是那饒爺爺的孫子了。他一聽,知道我不是個善茬子,就哈哈一笑說:‘老趙真會開玩笑。我這就準備給你撥款呢,前幾天是單位資金周轉不開……’”

李晶說:“那麼他扣著款是什麼意思呢?他也不能自己領了裝進腰包啊。”

趙富說:“你這麼精明的人,連這也沒想到。他是想讓我再給他送一筆錢,他才願意把剩下的欠款都付清。好多單位都是這麼做的,作為施工方來說,為了討到剩下的工程款,隻能忍氣吞聲再拿出一筆錢來進貢給他。唉,如果當時我給他們偷工減料胡日鬼,我也心裏平衡點,可我們當時的工程的確做得很紮實,我本來掙錢就不多,如果再送他一筆錢,我們真的就不掙錢了,你想我能咽下這口氣嗎?所以就給他來點橫的,最後終於把錢要了回來。”

李晶說:“爸爸說的都是經驗之談啊。”趙強盛微笑著不作聲。李晶看看趙強盛說:“爸爸,你說強盛像誰呢?”趙富說:“他?少一半兒像我,多一半兒像他媽,正好沒有繼承我這賴皮勁兒……他從小和他弟弟的性格就完全不同,那老二強盛啊,調皮搗蛋不愛學習。可是這老大強盛……你瞧我都說糊塗了,我是說老大強雲從小就愛思考,學習成績一向都在前麵……”

趙強盛插話說:“爸爸,你說我用不用再改回到我自己的名字?”趙富說:“名字不用改了,你好歹也是公眾人物,改名字會帶來不方便……強盛啊,你現在心裏承認你的生母嶽虹嗎?”

趙強盛說:“當然承認,我還很感動,這麼多年沒叫過她一聲媽。”趙富說:“你就嘴巴硬,你看李晶不是已經叫出口了嗎?”趙強盛不好意思地笑笑。趙富說:“既然承認了,就作好思想準備請你媽回家來,讓我看著你們像真正的母子一樣生活在一起,我再笑著去死。”說著,趙富卻沒有笑容隻有眼淚。

錢鋼今天又去討薪,結果依然垂頭喪氣地回來了。錢大媽一問,錢鋼就唉聲歎氣地說公司現在根本拿不到工程,掙不來錢。錢大媽問:“你能想法子跳槽嗎?好歹你還是學建築專業的正規工程師,我不信你到其他建築公司就找不到一個飯碗?現在到處建大樓,其他公司難道也攬不到工程?”

錢鋼告訴媽媽,現在國有建築公司都不景氣,而那些私家建築公司都是要技術沒技術,要設施沒設施的,但是人家卻能攬到工程。錢大媽說:“這成什麼世道了,為什麼會這樣?”

錢鋼說:“因為私家公司的老板一心一意為自己的公司某利益。當然也包括他們自己能做主花大價錢去行賄,等拿到工程掙了錢再把行賄的款子分攤到成本中去。我們國營公司的領導是上級派來的,不把公司當成自家的企業來管理,而且也不敢放開膽子花大價錢去走路子,當然攬到工程的機會就少。上次有個工程,我們公司幾個頭兒開會商量了半天,才決定拿五十萬去跑關係,結果錢白花了,工程也沒攬來,這白花掉的錢還不好給大家交代呢。”

善良的錢大媽說:“領導也不好當啊,弄不好還受冤枉氣。”錢鋼說:“冤枉他們倒也不至於;公司雖然不景氣,但他們個人卻不吃虧,你看哪個領導不是一家有幾套房子?”

錢大媽說:“這咋辦呢,你這麼長時間沒發工資了,咱娘倆隻能花你爸爸留下來的那點存款。可動用了存款,給你買房子時該怎麼辦呢?”錢鋼說動用就動用吧,房子嗎,有錢就買,沒錢就租。錢大媽斥責他說得輕巧,租房子結婚,人家哪個姑娘肯嫁。

聽媽媽這樣說,錢鋼隻能沉默。人比人活不成,騾子比馬馱不成。要說這錢鋼跟趙強盛還是畢業於同一所大學的校友呢,隻不過錢鋼比趙強盛低三屆。現在,人家在自家的房地產公司掌實權,錢鋼卻連吃飯錢都掙不來。

這天趙強盛剛上班,錢鋼就來找他了。錢鋼拘謹而誠懇地說了自己的境遇,詢問趙強盛的公司是否可以給自己提供一個工作職位。

趙強盛說:“我現在缺少一個能代表我公司與各施工隊打交道的人,負責監督對方的施工質量。我找了好長時間了,沒找到合適的。過去也用過兩個人,一個接受了賄賂,向我公司隱瞞對方施工中的重大隱患;一個不很懂行,連對方明顯的偷工減料他都發現不了……你這一來,讓我想起了一件事,當年我大四,你是大一,咱倆都是選出的優秀學生,有一次受表彰的學生領獎後合影,咱們湊巧站在一起,還交談了幾句。”

錢鋼說:“哦,我也想起來了。你的記性真好,對我們這些低年級的學弟還記得這麼清楚!”

趙強盛想,他既然是優等生,專業知識肯定是夠用的,看他人也算正道……於是他爽快地對錢鋼說:“那你就過來試試吧,我給你掛個經理助理的頭銜,便於你大膽工作……現在天還冷,工程都沒開始,你正好利用這段時間熟悉一下公司的情況。”

錢鋼不但喜出望外,還備受鼓舞,所以他表示自己會盡最大努力做好這份工作的。趙強盛聽說他現在每月工資隻有兩千塊,還經常拿不到手,當即大方地表示:“我每月給你開五千,不過你可能會很忙,每天幾個工地跑,人家天亮出工你就得同時上班,人家晚上收工你才能下班,一般來說也沒有周末假日,所以我是按雙份工作量考慮的。”

錢鋼想,有工資發就不錯了,能幹雙倍工作,掙雙份工資,更是喜出意外。所以他當即表示說:“我知道,這種工作,是不能計較八小時之外的,有問題隨時要出現在現場。”

趙強盛說:“好,這種理解我很讚賞。哦,你還沒有車吧?”錢鋼說沒有。趙強盛說:“你先買一輛一萬塊錢以下的摩托吧,到明年年底你的工作若有成效,買摩托車的費用由公司報銷,如沒有成效,你就自己報銷吧。”

錢鋼說自己不願設想得那麼好,但願明年年底還能留用在這個崗位上。趙強盛說:“我也希望這樣。你們隻知自己找工作難,豈不知我們找人才更難。”

直到回來的路上,錢鋼還在回味著趙強盛的每一句話,他感到這位師兄是一個有氣魄的企業家,精明強幹,堅定果斷,又通情達理富有人情味,讓你一接觸他,就會折服於他。

送走錢鋼後,趙強盛給嶽虹打電話,但是他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隻是說:“我想……我想……”嶽虹柔聲說:“強盛,你有什麼話就說吧。”趙強盛說:“我想今晚過來跟您談談。”嶽虹說:“好,我這裏你隨時可以來。”

晚飯後,趙強盛來了,他終於鼓起勇氣對嶽虹說:“媽……我想了好幾天,也和李晶商量了,請求您搬過去。我爸爸的生命沒多長時間了,希望您能陪我們熬過這段日子。”

嶽虹一愣,這聲“媽媽”她盼了許久許久了。那天晚上說出真相時,她企盼著趙強盛能當場喊自己一聲媽,但他卻沒讓自己如願。可是今天,在自己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的情況下,一聲媽媽卻像春雷一樣響在耳邊,頃刻間,一種巨大的幸福撲麵而來。嶽虹顫抖著說:“強盛,你……不要太難過,也許你爸爸他不至於走得那麼快……”

趙強盛說:“我這做兒子的,還有我們公司,都離不開我爸爸……我啞巴媽媽去世時,有我爸爸坐鎮處理,我沒有感受到太多的壓力……您要是能到我們身邊,一旦爸爸進入了彌留期,我也不至於太慌亂。再說,爸爸一直對您有感情……您要是跟我們生活一個時期,他走的時候也就沒有遺憾了……”

嶽虹說:“強盛,也不要把事情光往好的方麵想,我幾十年來沒跟你在一起生活,也許我們還有一個比較艱難的磨合期……”趙強盛說:“媽,我想不管離開了多久,離得多遠,一旦團聚,那種天然的母子之情是任何東西都阻隔不了的。再說,李晶平時就跟您親密得像母女,亮亮也對你莫名其妙地喜歡,你說這不是血緣的神秘又是什麼呢?”

嶽虹說:“強盛,你的要求對我來說畢竟是很意外的……”趙強盛著急地說:“媽,我以兒子的身份求您了。”這讓嶽虹心裏湧動著一股巨大的熱流,她又哭了。就說:“好吧,強盛,既然是這樣,我會考慮你的要求的。”

趙強盛重重地舒出一口氣。他站起來走到客廳窗前,看了看,又走到對麵的飯廳窗前看著。嶽虹問他要做什麼,趙強盛說:“我看您的窗戶是否安全。媽,您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晚上一定要當心,臨睡之前要檢查門窗。”

嶽虹一怔,那不爭氣的眼淚又流下來了。趙強盛說:“以前什麼都不知道……現在知道自己的媽媽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心裏就很惦記,怕你一個人生活上這也不便那也不便,頭疼腦熱的也沒人給你倒杯水。媽媽,盡快搬過去吧,也省得我兩頭惦記。”

嶽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隻有連連點頭。嶽虹也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啊,麵對親生兒子的請求,哪怕它是不合理的,做母親的都難於拒絕啊!何況兒子的要求是情真意切的……

趙強盛走後,嶽虹想,這麼多年了,今天算是真正品嚐到了被人關心、被人惦念是什麼滋味兒。而且這惦念和關心自己的不是別人,是自己一直有所虧欠的兒子啊,嶽虹笑著,卻又不斷地用紙巾擦著自己的淚。

笑過了,哭過了,她又想,我就這麼貿然答應了強盛嗎?孟建峰還眼巴巴地等著我的回答呢。然而,兒子啊兒子,好不容易才相認的,真真切切的兒子啊,他畢竟比那反反複複捉摸不定的前夫更讓自己牽腸掛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