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巨大的幸福與深重的災難(3 / 3)

突然,張老頭朝遠處一指說:“看,那邊有人過來人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春光弓著腰背著小婉艱難地朝這裏走來。楊老頭一看就說:“你看!我說出事兒了吧!”

兩位老人急忙迎上前去,一迭連聲地問著:“咋了?咋了?”隻穿著羊毛衫的春光累得臉上汗津津的,而穿著春光外衣的小婉卻趴在春光背上冷得直哆嗦,兩人都渾身是土。

春光疲憊地說:“快,幫我把她弄到房子裏暖著,再找個電話叫急救車……”老張托住小婉,配合春光把她輕輕地放到炕上,楊老頭趕緊拉過一床被子蓋住小婉。

老張說:“到哪裏去找電話呢?”春光一愣,這還真是個問題。楊老頭急中生智說林管所離這裏不算遠,求他們幫一下忙。春光怕他去說話不頂用,就要一起去。小婉立即哭著讓春光別丟下她一個人,春光轉身抱住小婉說:“小婉,你別怕……別怕……我決不會丟下你……”

周岩家燈光大開。周岩正在焦急地打電話,老鄭緊張地站在旁邊聽著。周岩哭兮兮地說:“兩個手機都打不通啊。”老鄭讓周岩先別急,說不定是兩人上山時把自行車和背包放到山下被人偷走了,既不能按時回來,又沒法給家裏打電話……

周岩輕輕點頭,坐到沙發上呆呆地等著。片刻,她又站起來說:“不!不會!春光一向細心,他就是把自行車放到山下,也不會把背包也放到山下的。再說,他放自行車也會找個人家寄存了,不會隨便放的。”聽周岩這麼一說,老鄭也坐不住了,他猜測兩個孩子會不會與當地農民發生糾紛被扣住了?周岩說春光長大後一向很懂事的,不會隨便與他人發生糾紛……

電話響了,周岩忙抓起來話筒:“……春光……啊?人怎麼樣?”

話筒中傳出春光急迫的聲音:“剛送到市醫院,初步判斷是腰椎受傷。媽,你們來時一定記著帶錢來……醫院等著我交費呢……”

兩人剛出門,碰上錢鋼,錢鋼一聽,當下也一起趕到醫院。

小婉麵如白紙地躺在急診室裏,手腕上吊著輸液瓶。春光懊喪地坐在小婉身邊,緊緊抓著小婉的另一隻手。小婉神誌是清醒的,她先輕輕地叫了一聲:“爸媽,對不起,讓你們……受驚了……”再跟錢鋼打招呼:“錢鋼哥,你也來了?”

周岩含淚安慰說:“好孩子,你自己成這個樣子,就別操心我們了……”

春光拿過爸爸的皮包說:“我去交費,讓醫生趕快手術……”說著,他一步搶出門去了。周岩氣憤道:“怎麼?不交錢還不給搶救嗎?”錢鋼勸道:“周阿姨你先別著急……”

護士進來叫病人家屬。錢鋼留在病房,周岩和老鄭都跟著護士去了。進了醫生辦公室,周岩首先質問他們:“怎麼?不交錢就不進行手術?就不搶救病人?怕我們賴賬嗎?耽誤了我們孩子的性命咋辦?”

醫生都是見過大陣勢的,見周岩發火,他卻不緊不慢地說:“請你理解,我們這裏是急診室,要先經過我們初步診斷後再轉到其他有關的科室,需不需要通過手術的方法來救治患者,得由那裏的醫生決定……我還是先把她的傷情大致介紹一下吧。目前她的腰椎有嚴重的損傷和錯位,雙下肢都沒知覺,現在需要轉到骨科去,請那裏的醫生定出下一步的救治方案。”

老鄭驚問:“腰椎受傷?會癱瘓嗎?”醫生說:“看骨科醫生怎麼說吧。”

一種讓人恐慌的預感籠罩了周岩,她站立不穩了,一把扶住麵前的桌子。

病房裏,小婉驚恐地問錢鋼自己會不會殘廢,錢鋼看著小婉那清澈的雙眼,同情地安慰她:“不會,醫生會想辦法救治你的。”

看見周岩和老鄭進來,小婉急切地問:“爸媽,醫生說我的腿怎麼了?”老鄭不語。周岩強裝鎮定地說:“不是腿,是腰椎受傷了……”小婉一聽就哭出聲了,錢鋼心裏也一跳,因為去年他們公司有個工人就是這樣癱瘓的……

周岩強打精神說:“不是,孩子,等骨科醫生檢查後才能判斷……”

當天晚上小婉就被轉到了骨科,第二天做了手術。術後的她直直地躺著,腰部做了特殊固定。春光坐在她的床邊,看小婉還滿臉淚痕,就不停地安慰她:“小婉,你要有信心,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要相信我的預感……”

小婉說:“春光你不要騙我了,醫生的眼神已經流露了真相,你爸媽的神情也說明了問題,我站不起來了……”說著,小婉哽哽咽咽哭個不停,胸腔也輕輕地顫動著。春光急忙握住她的手,讓她不要哭,不要亂動。

這時,周岩與嶽虹還有周麗三人在病房門外的長凳上竊竊私語。周岩的心都像是被揉碎了一樣。她一把一把地抹著眼淚說:“老天,老天,怎麼讓這種事情攤到我家?”周麗覺得什麼安慰都是不能減輕姐姐的痛苦,隻能陪著流淚。

周岩哭著說:“他們剛領了結婚證,我準備給他們買房子的十萬塊錢,付清小婉的手術費之後,可能就所剩無幾了……她要是站不起來了,這今後的事情該怎麼處理啊?”嶽虹安慰周岩,說再難也會熬過去的。周麗也勸說姐姐打起精神,不然春光會更加受不了的。現在春光已經很自責了。

周岩痛心地自責:“不,都怪我沒攔住他們。你說天這麼冷,這個從小沒見過山的小婉啊,非要去爬山,春光遷就她,我應該阻止啊……”她把頭抵到嶽虹身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哭著說:“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我兒子這後半輩子怎麼辦啊?醫生說癱瘓的可能是百分之八十,這不過是醫生說話留有餘地,其實就是說沒有治愈的希望啊……”

第三天查房時,小婉的床前站滿了醫護人員。科主任說:“再測一下神經反應。”

一個年輕的醫生拿著一個小錘子在小婉雙膝處輕輕地敲著,又用手按壓著小婉的大腿。小婉說大腿上似乎有一點感覺,但卻一點不能動。再按壓小婉的腹部,小婉表示有比較明顯的感覺。她帶著哭聲問醫生,自己是不是不能站起來了,醫生對她說,已經盡可能給她修複了神經,至於能否恢複功能,多長時間能恢複,最後能恢複到什麼程度,都要看以後的康複效果。說完,醫生們靜靜地退了出去。

查房期間鎖著的走道門打開了。見春光進來,小婉滿臉淚水,用沒有插輸液瓶的那隻手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隨即,她的身子便在被子下麵顫動著,小婉那壓抑著的哭聲也隱隱約約傳了出來。春光使勁捶打著自己的頭說:“命運,你對小婉太殘酷了啊!”說著,他也哭了。小婉聽到動靜,從被子裏伸出頭擦擦淚水,反過來勸春光說:“春光,你別難過,我能挺住……”說著,她還是忍不住流淚。

過了一會兒,小婉咬了咬嘴唇對春光說:“春光,你回去上班吧,給我請個護工就行了。要不,你老這樣不上班,也沒有工資,那今後的日子怎麼辦呀……”

春光說:“小婉,該告訴你爸媽實情了。”

小婉說:“不,他們來見我這種情形,情急之下可能會埋怨你和你的父母,那將造成兩家父母不和……這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再說,我爸爸還有嚴重的心髒病……總之你先走吧,不然這新的公司會取消你的職位的……你去幹一段時間,然後找個空檔時間回來接我。”

春光不語,他的心被煎熬著,為自己惡作劇帶來的後果,也為小婉的深明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