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愛玩來說,變化大的是他現在的心境。和淑玲相處與和鍾婷相處完全不同。他和鍾婷在一起就象幹柴,總想痛快的燒一把就完事。而和淑玲在一起,幹柴變成了木碳,不會冒濃煙,不會有幾丈高的火焰,但燒起來的溫度絕不會比幹柴低。他最喜歡的就是在鍾婷去參加教會的晚上和淑玲呆在自己的房間裏一起閑聊,一起聽爵士樂的唱片。在台燈的光亮下和淑玲注視對方的臉。或者是一起看星空。這裏的星空沒有汙染,天幕上會眨眼的鑽石要比奉陽多幾倍。淑玲常常長時間的盯著夜空,說如果看見流星,她就許願他們永遠在一起。愛玩不是初落情網,對這種浪漫早已經產生了抗體,不過在禮節上還是要配合淑玲——他在心裏對自己說這起碼比陪鍾婷逛街好。有時淑玲對這種浪漫有點煩,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能象別人那樣“正常”的戀愛,比如在一起逛逛街,看看電影什麼的。當她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見後,愛玩勉強偷偷摸摸地陪她“Shopping”了幾次。可淑玲覺得愛玩總有些“心不在肝兒”上。在愛玩看來,逛街,看電影之類的活動是他在國內“玩剩下的”,而他和淑玲的相處則是另一種風格的戀愛。
愛玩最難處理的問題就是淑玲總是在有意無意間詢問起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的情況。比如她們長的什麼樣,有沒有照片。他和她們是怎麼開始的,誰先追誰的;又是如何結束的,誰先“飛”誰的。這似乎是女人的天性,也是上天給戀愛過的男人的懲罰。每當這時候愛玩就陷入了兩難的地步。他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可就是在春秋筆法的應用上也遇到了麻煩。淑玲對愛玩小心翼翼描述的那些優點頗有些憤憤不平,但是不相信愛玩所描述的那些缺點。她認為愛玩為了安慰自己,誇大了他那些前女朋友的缺點。雖然淑玲N 次地向愛玩聲明她對他的曆史——特別是感情史——“並不在乎”。仿佛她是曆史係的教授,是為了真相而考古,不摻一點感情因素。不過愛玩還是看出淑玲不僅在乎,而且很在乎。一天愛玩不小心在閑聊時說靜惠的廚藝很好。第二天淑玲就開始自己煲湯,然後總不忘分給鍾婷很多,鍾婷喝不了,剩下的自然就是愛玩的。每天晚飯後就變成了愛玩的進補時間。直到後來張也替愛玩解圍,說雖然淑玲煲的湯固然很好喝,不過中國的北方人是不習慣天天喝湯的。經過此事,愛玩大發感慨,千萬不要相信女人的不在乎,更不要小看女人的“不在乎”。從此愛玩隻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不提自己從前的曆史——“不在乎”尚且如此,如果他不小心提起什麼淑玲“在乎”的事不知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這些日子愛玩忽然發現自己在吳宗聖麵前練成了隱身術。和淑玲的感情發展如此之快,愛玩自己也沒想到。所以他當初對吳宗聖說自己對淑玲“沒有想法”算不上撒謊。但吳宗聖不會讀心術,看不出愛玩心裏想什麼。他能看見的是淑玲找機會每天有說有笑的和愛玩鍾婷在餐廳吃晚飯。他感到自己完全被愛玩耍了。世界上比承認自己失敗更使人難過的是承認自己愚蠢。照此推論,最使人難過的就是承認自己是個愚蠢的失敗者。不過和某些人相比,愛玩和吳宗聖遇到的問題都不值一提。
2
一天晚上,愛玩剛從鍾婷的房間回來,走到宿舍的樓梯口,隻見胡遼和張也衝了下來。還沒等愛玩開口,胡遼說:“愛玩,你看見在宿舍水房牆上的字了嗎?”
“什麼?”“就是你們上學期住的那個宿舍樓,有人在水房的牆上寫反華標語。”張也說:“我過來找你們去看看,商量一下怎麼辦。”“肏,讓我知道是誰,非踢他一頓不可。”胡遼磨拳擦掌。愛玩聽了他們的話,全身的血也往頭上湧:“還反了他們了!我和你們去看看!”他們趕到水房,裏麵已經聚了四五個人中國留學生(全是住在這宿舍樓的),一邊看著牆上的字,一邊互相說著什麼。愛玩抬頭,隻見牆上用粗的藍水筆歪歪斜斜地寫著:“China student go back to China,奸你老母。”這後半句是典型的當地華人的罵人話。麵對這宛如小學一二年級的孩子的筆跡,張也斷定是當地華人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