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仔細觀察床上的孩子。
孩子蜷著身體,緊緊抱著被子,整個人正處在半昏沉半清醒的狀態之間。
他像是冷極了,盡管整個身體都縮在了被子裏,他也仍在不停打著寒戰,伴隨著一陣陣咳嗽聲,再聽著他艱難的呼吸聲,旁人僅是目睹,都盡能想象他會有多難受。
江慧嘉伸出手,隔著手套用手背在他額頭上探了探,果然觸手高熱。
再輕輕拉了拉被子,隻見到孩子脖頸間有明顯隆起,雖不如此前的汪秀才那般誇張,可腫脹有如雞子,也十分明顯了。
不用再多看,江慧嘉已經明白,這孩子是感染了腺鼠疫,然後腺鼠疫又繼發為肺鼠疫。
諸多類型的鼠疫中,最可怕的當屬肺鼠疫。
繼發性肺鼠疫病況複雜,嚴重的旦夕即死,患者多死於休克及呼吸衰竭。
最可怖的是,患者死後全身皮膚往往呈黑紫色,因而西方國家又常將此稱之為“黑死病”!
江慧嘉將微微顫抖的右手背在身後,又緊捏拳頭,努力克製。
此時,她的心又何嚐不在顫抖?
毀城滅國,曾席卷整個歐洲的黑死病,她真的能夠在古代醫療條件下克製住它嗎?
孩子輕哼一聲,喉間模模糊糊嘟囔:“冷!娘……我好冷……”
何娘子忽地一下就捂住嘴,發出低低的嗷嗚。
江慧嘉渾身便是一個激靈。
不!她不能灰心,就算鏈黴素的提取可能趕不及了,但她還可以試一試大蒜素!
江慧嘉立即打開身旁的醫藥箱,一邊又快速掀開被子。
她取了銀針,手指在孩子蜷緊的胳臂上一溜彈動,孩子微一放鬆,她便趁機抓出孩子一隻手掌,同時銀針閃動,便已是飛速在孩子五指指尖紮過一遍。
如法炮製孩子另一隻手,直到孩子雙手十指都冒出隱隱泛著黑光的血液。
何有俊的反應硬是沒她動作快,直到江慧嘉給孩子十個指頭都放了血,他才帶著驚慌與焦急道:“江神醫,你這……這怎地紮孩子呢?”
江慧嘉道:“此為十宣刺血,為兒降熱。”
著她又接連在孩子脖頸、頭腦之間連刺數針。
這一次不是放血,而是采取了留針。
目的是激發孩子自身的抵抗力,同時盡量保證他不要休克。
肺鼠疫病人的病況很不穩定,有時候看著仿佛還能堅持,可若是突然病重,也很有可能頃刻衰竭至死。
江慧嘉隨即取了紙筆,寫下一道藥方:“生石膏、大黃、知母、丹皮、赤芍、生地、黃連、黃芩、連翹……”
這不是解毒活血湯,而是江慧嘉根據何家兒病況單為他擬的方子。
解毒活血湯當然很好,不過辨證施治也很重要,靈活運用才是行醫之道。
方子交給何有俊,江慧嘉叫他自去設在病遷坊的藥房取藥煎藥。
因為煙樹莊大火,如今的病遷坊是臨時設立在煙樹莊旁邊的,藥房則被太醫院的醫官接手管理。
江慧嘉隨即起身向外走,同時吩咐等在門外的禁軍:“去為我準備一間空屋,再取些大蒜來……”
她要立即想辦法提取大蒜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