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章 代後記(2 / 2)

一旦這種基調能夠給人一種籠革、統攝的印象,小說的那種貫注生氣就會鮮活地躍動其中,成為其小說生命活力的重要保證。我願小說氣勢如虹。昆德拉說:“小說的精神是複雜性。”追求複雜性是當代小說的湖流,這種複雜性基於當代世界人類情感、社會生活繁複多變、色彩紛呈的現實而被人接受。與這種複雜性相對應的,是小說思想的相對性與曖昧性。邁克爾伍德說:“小說是係統,也是與係統對立的東西;小說是意義,也是逃脫意義的東西。”這裏的“逃脫”不是對意義的放棄,而是強調小說在追求思想與情感的複雜性方麵的多樣可能。

為了表達這樣的複雜與多樣,當代小說把“思索”引入到小說中,與人物的感情一起成了敘述、描寫的對象,成為生發小說意義的重要成分,如昆德拉所追求的,“讓思索沉思、推測)成為小說的自然構成部分,同時創造一種小說所特有的思維方式(也就是說它不是抽象的,而是與人物的情境緊密相聯;不是絕對肯定的、理論的、嚴肅的,而是反訊式的、挑釁的、懷疑的,甚或是滑稽的這樣的小說潮流下,擇調小說的氣勢如虹似乎有點不合時宜。的確,當代小說的寫作難度增加了,故事的戲劇化和情節的係列化似乎不再是小說獨有的特征,在這一點上,它與別的藝術形式相比並無優長可言。

當“思索”的進入和情感的複雜性成為小說的主要氣質時,“氣勢如虹”的想法就更加難以依托。與此同時,傳統小說對典型化的追求可能正是現代小說最早放棄和失去的東西。“托爾斯泰的內心獨白並不像後來喬伊斯的一樣,去探視普通、日常、平凡的一天,而是相反,探視他女主人公生命中具有決定性的時刻。”(米蘭昆德拉〕也因此,傳統小說的專注與集中在現代小說那裏丟失了,不經意的、漫步式的情感抒發,碎片式的、時空錯亂的故事敘述成了一種被接受甚至被公認的小說筆法。

在我看來,當代中國小說正處在一種傳統小說與現代小說交融並存的時期,所以才有我們的批評界和小說界對小說本身的認識時常出現抵牾和反複。比如對“故事”在小說中的地位問題,就總是出現種種不同的說法和態度,人們對看上去如此簡單明了的小說學問題莫衷一是,其實正暗示著我們正處在一個多樣、過渡、“轉型”的小說時期。在此情形下,我們能夠說的隻是,任何一種小說都有存在的合法理由,即使那些為電視肥皂劇寫下的“初稿”也照樣能找到自己的讀者。

而一些“現代派”的小說表現的毫無精氣神、缺少可讀性、沒有感召力,也讓人從根本上產生質疑。但我們都希望讀到氣勢恢宏的小說,讀到一氣嗬成、血脈湧動的小說,都希望小說閱讀是一次激動人心的審美愉悅,而不是在昏昏欲睡中想象小說家創作時的百無聊賴。

說到底,“我願小說氣勢如虹”,不是對小說理論的探討,甚至也不是對小說精神的整合,而是一個閱讀者的審美期待,是不顧一切小說理論而提出的一次文學請求。當代小說所處的“曆史方位”是一個值得探討妁問題。這個問題現在已不是對小說的“社會地位”的呼籲與挽救,而是在藝術創作的層麵上,追尋小說獨立存在的理由。這是一個更為致命的問題。“作者死了”、“小說死了”、“小說曆史的終結”等等結論都不會改變小說繼續雨後春筍般湧現的勢頭,但當代小說的確有一個要從整體上有力地證明自己的問題。

如果讓我麵對這個話題,我願拋開所有的小說創作理由,希望小說閱讀能給我們力量,讓我們衝動。我願小說氣勢如虹。閻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