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樊稠此刻在後方督戰,他或許會看出什麼來。然而,身為主將的他卻身先士卒殺入敵陣。陷陣營士兵雖然勇猛,一對一卻也擋不住他的攻勢。但是,他們的長官從來也沒要求他們要一對一。無論樊稠攻向誰,一定有三把以上的砍刀來阻擋他——堅決以“伍”為作戰單位,是陷陣營在嚴苛枯燥的訓練中養成的本能反應。如此,雖然傷了不少人,卻始終無法殺死任何一個,直氣得他“哇哇”大叫,出手越來越重。但隔著馬屍揮刀,無論如何難盡全力,陷陣營士兵仍是能好整以暇的接住他的攻擊。
更多的輕騎卻幫不上忙,隻能在己方外圍焦慮的轉著圈。
然而便在這時,一聲暴喝響起,接著連串的慘叫聲讓這些未能參戰的輕騎猛的打了個冷戰,驚恐地發現敵人竟出現在自己身側。
帶領這一官(一百人)士兵的正是陷陣營副將趙庶。其實,他們一直就躲在路旁的灌木叢裏。不甚茂密的枯枝根本不能完全遮蔽他們。但是,由他們主騎帶領、正大光明列陣待敵的四百人讓樊稠軍無心注意其他。雖然遠沒有上次埋伏於渭水河畔那麼緊張,可眼見著夥伴麵對兩千騎兵卻不能立時上前援助,卻把這些英勇的士兵憋壞了。因此,趙庶的攻擊令如同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束縛這群惡虎的鐐銬。隻見一片血光飛濺,戰馬倒下,騎兵喪命。
一向衝在最前麵的的趙庶這次居然被部下搶了先,不禁愣了一愣,低聲笑罵一句,他便大叫著搶入敵陣,刀刀直取對方坐騎。陷陣營士兵有樣學樣,一個伍裏麵有人負責纏住騎兵矛槊,有人負責砍馬腿,有人則專門對付落馬後的騎兵。
輕騎一下子陷入慌亂。他們身上的甲胄甚至比普通步兵還輕薄,馬匹更是毫無保護,根本擋不住如此猛烈的攻擊。
後隊遇敵的情況讓前方作戰的輕騎們鬥誌暴跌。樊稠也恍然大悟對方擺出防禦陣勢的目的:纏住己方兵力,吸引所有軍卒的注意力,讓伏兵能順利的攻己不備。
“不能撤!往前衝!進攻!進攻!”
樊稠大吼著,同時奮力揮刀,試圖衝破眼前的壁障。他的想法很簡單,隻要殺了高順這個主心骨,憑借人數的優勢,自己就能徹底消滅這群該死的陷陣營軍卒。可惜這四百士兵半數以上是經曆過平陰一戰的老兵,其餘人也不再是當初陳燕口中“攻者無鋒芒,守者無堅誌”的菜鳥。高順此刻已退離第一線,領著親兵在圓陣內巡視,哪裏壓力大了就支援哪裏。
王琿直看得目瞪口呆。
他還躲在灌木叢裏。不過不是趙庶他們埋伏的那邊,而是在陷陣營最初列陣迎敵之處的後方。戰鬥沒他的事兒,高順甚至跟他說你趁機逃走都沒關係,隻要別跑得太早,暴露了埋伏就行。
作為一名優秀的斥候,躲藏對王琿來說是小菜一碟,他甚至有自信在樊稠軍得勝後的搜查中逃脫。隻是,他現在完全忘了溜走這回事兒了。
人數上依然是樊稠軍占上風。隻是,從一開始人數就不能給樊稠軍帶來絲毫優勢。
那些家夥根本不珍惜坐騎!涼州出身的王琿心痛地想。整整四百匹上好戰馬啊,居然被當成了擋箭牌!馬身比人體厚實,弓箭穿過戰馬後幾乎沒啥力道了。不過心痛歸心痛,王琿對陷陣營軍士的膽量真是佩服到五體投地:麵對密密麻麻衝自己射來的箭矢,在那一連串“倒臥”的命令聲響起之前,沒有一個人搶先藏到馬腹後麵去。當然,不是所有人的反應都夠快,確實有些士兵在那三輪奔射中丟了性命。
陷陣營這邊是越打士氣越高,他們的敵人則正好相反。隨著倒下的輕騎——他們很多都已經變成輕裝步兵——越來越多,這些看慣了敵人在己方弓箭鐵蹄下哭喊奔逃的戰士心中越來越感到惶恐。當終於有人縱馬逃離戰場,士氣頓時降到了最低穀。趙庶自然不會去管這些家夥,領著部下繼續向主騎他們所在方向切入。見此狀況,更多的輕騎撇下敵人與戰友,選擇了保存自己。
抓住這個時機,高順令外側士兵退後,讓一直未參戰的後備補上。這戰鬥中交換陣地原本最易被對方趁機攻入,然如此行動平日裏操練了不知幾千百次,在各什長、伍長指揮下,做得自然是協調之極。偶有失誤,也有夥伴在旁幫忙補救。
樊稠見狀心下愈發慌亂。這群生力軍上來,防守變成了攻擊,情勢對己方愈發不利了。而且,他們腳下像是長了眼睛似的,戰馬死屍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的行動。或者,也有所影響。也即是說,對方的戰鬥力原本還要更強!
“將軍,撤……”
裨將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個士兵一刀削斷了半個脖子。滾熱的血噴了樊稠一頭臉都是,也將他心中僅有的鬥誌澆滅。聽著身後的廝殺聲越來越近,樊稠真是後悔死隻帶了輕騎便追擊陷陣營。那夜,方悅兩萬大軍都未能解決不足千人的陷陣營,自己居然以為兩千人就能吞掉對方。
“撤!”
大喊一聲,樊稠揮刀逼退幾個士兵,轉身就走。他的親兵立刻補上他離開的空缺,替主將斷後。他這一走,其他士兵更加沒了戰意。高順適時下令減緩攻勢,趙庶也收縮隊伍,不再對敵人刻意施加壓力。如此,再無人有戀戰之心,紛紛掉頭逃跑。
不過,他們真是慌不擇路,不少人甚至直撞進趙庶帶領的那一官士卒中去。
“喂喂喂,逃命也不是這麼逃的吧!”
陷陣營副將一邊靈巧地閃開亂軍,一邊嬉笑著大聲叫喊。士兵們轟然大笑,跟著閃到一邊。當然也不忘渾水摸魚來那麼一兩刀,再留下對方幾條性命。
等樊稠軍跑得沒影兒了,陷陣營才開始檢點死傷。是役,他們損失戰馬四百匹,士兵死二十四人;樊稠軍戰馬死的在七百以上,跑丟的數目不詳,士兵死一千三百餘人。本來樊稠軍死的沒這麼多,但陷陣營此時不留俘虜,將受傷沒逃走的也統統殺掉了。
王琿這時才笨手笨腳地從灌木叢裏鑽出來。他不是個有膽量的人,從來就不是。剛才看得專注時沒覺得,過後才發現自己手腳發軟,已是動彈不得。
趙庶幾乎立刻就發現王琿。方才他帶人與主騎回合時知道了此人情況,見狀不禁高聲打趣:
“你還沒走啊!我以為都見不到你了呢!”
大多數士兵不明所以地看著副將,隻有少數人爆發出會意的哄笑。
王琿恨了趙庶一眼,徑直走到高順跟前跪下,道:
“琿不逃了。再逃,將軍您就砍了琿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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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琿,書友真凡人提供。
另,真凡人朋友,你是否給王琿取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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