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與玉頂真人在窗前並肩而立,望著那一場驟雨從雲聚開始,鋪天蓋地席卷而來,轟轟烈烈,到暴雨終了,卻也僅僅過了半個時辰,爾後天地偃息,太陽晴照,雷澤內又開始響起窸窸窣窣輕聲,生靈搶出了。
就連觀雨之人也會心一笑,直抒胸臆,暢呼晴好。
“其實這個大好世界,如果不讓喻兒去看一看,我也覺得對他來說太過殘忍。”龍吟緩緩說道。
玉頂真人哈哈大笑,“偏偏這個大好世界,你卻當真不看重,安心與師妹隱居雷澤,如今反而想要喻兒外出見識一番,取舍之間從不恣意而為,這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
龍吟望著窗外天晴,晴空悠悠,心也幽幽,他道:“這大概也是冰妹最恨我的地方。”語罷,二人互望一眼,相視而笑。
“冰妹和喻兒就交給你了,至於《皇輿全書》她是否會帶回岱宗,我卻愛莫能助了,畢竟我非岱宗之人,不便插手,還望兄見諒。”
玉頂真人道:“她還是肯聽你一言的,如今她肯回岱宗看一看,心下已是做了極大犧牲,我也不強求她能將《全書》帶回。幾十年了啊——”他突然長呼一聲,接著深深地吸了口氣。雨後的空氣中彌漫著深深涼意通達了全身血脈,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一片清明,享受了片刻安寧,緊接著又一氣呼出,怔怔望著窗外。晴空掃去了陰霾,卻掃不淨人世情。
第二日,龍吟幾人來到涼亭處見玉尊真人。玉尊真人見百裏冰終於肯來見自己,心中深慰,與她夫婦二人問候,相互之間除了有一絲生硬隔膜之外,已比昨日好了許多。
玉尊真人欣慰道:“師妹,你肯回去就好了,掌門師兄病重,唯盼你能重返岱宗,這一次我也算對他有所交代了。”
“什麼?他已經病重了?”百裏冰與龍吟俱吃了一驚,猶不信任地向玉頂真人望去,隻見他點了點頭,證實了玉尊真人之言,百裏冰腦海忽然變作了茫茫空白,茫然見手心一暖,手掌已被人握住。她低頭一看,隻見龍吟的手掌緊緊握著自己,而原本與龍喻握著的手卻不知何時竟已鬆開了……
突然間她再也不想什麼孰是孰非了,心中莫名感懷卻化作一聲責問:“你為何沒有早告訴我?”
玉頂真人道:“掌門師兄不願讓你知道他病重的消息。”
龍吟握著愛妻的手,百裏冰感受著來自他的溫暖,從茫然失神的狀態中恢複過來,聽到玉頂真人的解釋,轉念之間已是明白玉皇真人的心意,是真心想讓她回去,而非因為自己病重的緣由。她平靜而緩緩說道:“他既病重,我們就不要耽誤時間了,這便出發吧。”
眾人對她之言既無異議,於是道別了龍吟,啟程向北往岱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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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澤之中,一道人影禦光往北疾遁,時時向後觀望,似乎在躲避什麼人的追蹤。粗大雲杉遮掩著他的身影,隻有些許玄光在林間一閃在閃,爾後消失不見。
待他行的遠了,一眾女子紛紛駕著寶光出現,在他所經之地逡巡片刻,發現了雲杉上仙家法寶擦出的痕跡及靈力的殘留,藉此確定了他離去的方向後繼續銜尾急追。
這一追一逃持續了極長時間。
邪道人心下晦氣不已,實在想不到冥府和聖離宮的人會這般糾纏不休。他早已怒極,無奈敵手眾多,自己實在不是對手,隻能亡命奔逃。現下更是有傷在身,更加不敢硬撼聖離宮和冥府之人。
他逃至半途,忽聞莫名異響,似法寶炸響之聲,不禁皺起了眉頭,禦寶在空中一轉,向異響來處遁去。
遍布雷澤的雲杉叢林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黝黑泥潭,直有一裏之廣。泥潭表麵一片死相,全然不見一株草木,隻有外圍有些許清淺潭水,抹綠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