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能逃過劍靈的眼睛,她輕聲問道:“你怎樣?是不是又發作了?”
獨孤敗搖頭,話聲中流露出的痛苦已顯見:“你先告訴我……”
“我去叫劍魁叔叔!”劍魁欲走,卻被獨孤敗拉住了手。
劍靈略一怔,才道:“我告訴你,其實,爺爺臨終的時候,將拔劍斬天決交給了我,他對我說的是隨我怎麼處理拔劍斬天決,可以自己修煉,也可以交給我……我看中的人。”
獨孤敗又笑了,雖是傷病中但那股狡黠還在:“這麼說,我就是你看中的人了?就為了我一句話,你竟然就舍得將劍聖遺物毀了,你說,你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就,就……嘿嘿,哈哈!”
他口中雖在“嘿嘿哈哈”,但聽來已跟哭似的,臉上的笑也因腹中疼痛而變得扭曲。
劍靈本聽得又羞又惱,但一見獨孤敗有異,眼淚一下子急湧而出,慌道:“你怎麼了?不行,我得去叫劍魁叔叔!”
她轉身跑出兩步,腳下一個疏忽絆倒在地。
正仙怎麼會輕易摔倒?
自然是心中方寸大亂,極度慌張才會這樣。
“哈哈……”是獨孤敗的笑聲,聲音雖然不大,但已無剛才的痛楚之意,“我騙你的,看把你急的!”
劍靈爬起來,走回床前,眼角淚光盈盈,眼中盛滿了柔情與一許薄怒:“你,這種事也能開玩笑麼?”
獨孤敗笑道:“若非如此,怎知你對我如此在意?”
“我對你在不在意,難道你原本看不出來麼?”劍靈的聲音細微如絲,但獨孤敗剛好能聽見。
他還能看見,劍靈的俏靨已紅透了,眼波中幾許嗔怒,幾許掛懷,更多的還是那不盡的溫柔。
獨孤敗情難自已,也不知哪裏生出的力氣,將劍靈拉過來匍匐在自己的身上,兩人的呼吸湊在一起,彼此呼吸著對方的呼吸,聆聽著對方的心意。
他們就這樣相互凝視著。
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急促……似有魔力般,四片嘴唇往一齊靠攏……
劍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跳起,話聲中充滿了痛苦:“不行,不行,我不能,不能再害你!”她咬緊銀牙,望著獨孤敗,忽然狠下心,含著淚跑了出去。
獨孤敗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感覺生不如死,因為剛剛他並沒有騙劍靈,體內的先天劍宗氣早就不能忍受了。
然而此刻,等到劍靈走後,他才咬緊鋼牙,抿緊嘴唇,將喉嚨裏痛苦懦弱的呻吟聲給咬斷,吞入腹裏。
手指抓破了床單,全身痙攣……
等這一陣痛苦發作完後,汗已濕透了棉絮床單。
他這才發現敖遊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就在那裏看著他。
敖遊歎氣:“你何苦如此逞強,因痛苦而喊出聲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獨孤敗語聲微弱:“可是我若因此讓關心我的人替我擔心,那就是大大的該死了!”
“你小子,”敖遊失笑,但隨即笑容就變成了愁容,“你還有什麼心願?”
獨孤敗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遨遊連連歎氣:“劍魁說你隻剩下最後一天的命了。”
獨孤敗輕笑:“一天……已經很長了,我的心願……”略一沉吟,道:“我的心願就是今晚你我大醉一場!”
敖遊擔心:“你這樣子還能喝酒?”
獨孤敗大笑:“橫豎是個死,我為何不醉著死要醒著死?為何不笑著死要哭著死?”
敖遊又歎氣:“直到現在我才真正佩服你!”
獨孤敗道:“這麼說你以前並不佩服我?”
敖遊道:“以前我隻當你是一個無良的卻又偶爾做做好事的混蛋,今日才知你不僅無良,還竟然連死都不怕!”
獨孤敗笑得很安然:“死一點也不可怕,我倒是更怕失去……”忽又高聲:“隻管共謀一醉,何須諸多顧慮!”
敖遊扶獨孤敗下了床,屋裏的桌上已備好了酒,數十壇,是敖遊提早就備好的。
獨孤敗投去感激的目光:“果然是我的知己,早就備好了酒!”
敖遊斟滿一杯:“盡飲此杯!”
獨孤敗接過酒杯,仰頭喝下。
他沒有喝第二杯,因為他已不省人世。
酒,是下了藥的酒。
敖遊將獨孤敗抬回床上,自語道:“你莫怪我,因為救你的辦法隻有一個。你如果醒著,必定不會答允用這個辦法的……”
劍氣軒的房門從外麵打開,劍魁與劍靈相繼步入。
劍魁滿臉慈愛,慈愛之下有不為人知的那種更為熱烈的感情與憐惜。他問劍靈:“靈兒,你已想好,已決定了麼?”
劍靈微笑,嫣然如春風,她的回答很堅定:“我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