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 2)

梁胥年覺得她最近真的是黴運當頭。

從三十一層盛莊恒的辦公室裏走出來,電梯好半天都等不來。她眼睛盯著電梯門上那個閃爍的數字,心情極度煩躁。身後來了兩個女職員,兩人原本還有說有笑,可走近了電梯邊上,卻都不約而同的靜了音。仿佛大氣都不敢喘似的。梁胥年覺得背後有兩雙眼睛在無聲的看著自己,這使得她更加煩躁。

於是幹脆轉身,走向左側的樓梯。她的辦公室在三十層,和盛莊恒隻差一層而已。但是她卻很少走樓梯,偶爾走一次也都是身邊有人陪同的時候。

因為她不願意一個人走樓梯,這會讓她想起記憶裏的那塊陰影。

高跟鞋踏在大理石的台階上,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樓梯間,這是無數次回蕩在她夢裏的聲音。她順著樓梯扶手向下看去,重複的回旋仿佛永無止境,令她感到眩暈。自從那次之後,她曾經在夢裏不知多少次的沿著這樣的樓梯拚命的跑,累到四肢麻木,還是拚命的跑。

她覺得胃裏一陣惡心,隻好扶著扶手一步一步的挪,好在隻需往下走一層樓,她推開樓梯間的門,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梁總,你怎麼了?”陳光走過來,眼神裏帶著幾分擔心,“你臉色很不好。”

梁胥年見到陳光,心裏猛的湧起一股火氣,“你幹嘛去了?我不是叫你九點來接我嗎?”

陳光滿臉歉疚,“對不起梁總,出了一點狀況,我......”

陳光是上午從醫院走出來才看到梁胥年的電話的。但是那會兒江夏和夏夢青正扶著江建樹上車,他也實在沒機會給梁胥年回電話。

先是開著梁胥年的車把江建樹和夏夢青送回了家,又順道把江夏送去了單位,這一上午也就這麼過去了。

昨晚就在兩人的談話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就在陳光一咬牙一狠心準備主動跳下懸崖坦白的時候,江夏的手機忽然響了。打來的人是夏夢青。

“江夏,你爸爸到現在都沒回家,他有沒有去找你?”夏夢青的聲音焦急中又帶著幾分懊悔。

江夏原本繃緊的心思忽然就亂了,她急忙問:“我爸沒來找我啊?媽,你又和我爸怎麼了?”

其實不用問,江夏也已經猜出了個大概。因為這已經不是江建樹第一次離家出走了。

夏夢青和江建樹結婚二十幾年,雖然大體上過得還算平穩,但也一直都是大吵小吵不斷的。夏夢青這人說話嘴刁,得理不饒人,經常咬住江建樹的一點小錯誤就能借題發揮牽扯出一大堆問題,然後從雞毛蒜皮的拌嘴上升為人品人格的批判。江建樹大部分時間都是打哈哈的讓著她,美其名曰,不跟女人一般見識。但他也不是沒有脾氣的,有時候被逼得急了也會反擊一下,而且他的態度一旦強硬起來,夏夢青就是再長十張嘴也說不過。

夏夢青電話裏有些哽咽:“我也沒說他幾句,他居然就氣走了,我還以為晚上就會回家吃飯,可到現在都沒個人影兒,電話也不接,家鑰匙都沒帶。你說他都這個時間了還能去哪兒?他都退休了,也不能再在學校過夜了。”

江夏小時候,有那麼幾次兩人吵得天翻地覆頭破血流,誰都不肯退讓,冷戰了好久都不和好。那時如果不是看在孩子還小,兩人怕是真會把離婚拿到台麵上來說了。在那之後江建樹就選擇了一種逃避式的自我保護方法,一旦他發現夏夢青即將刹不住閘了,便索性離開家去學校住一段時間,這樣起碼避免了倆人的大吵,而通常過個一兩天夏夢青自己也會反省,然後主動給江建樹一個台階下,把人從學校宿舍接回來。

江夏覺得頭痛,立即從床上爬起來,拿了外套就要往外走,“媽,你別著急,我先去找找,你在家等著,說不定我爸一會兒就回來了。”

陳光也跟著她走到門口,對江夏說:“我開了公司的車,咱們一起去找吧。”

江夏看了陳光一眼,點頭,沒有說話。

陳光也穿了外套,帶著江夏下了樓,從口袋拿出鑰匙解鎖,停在街邊的一輛銀色轎車便亮了燈。

陳光給江夏開了車門,然後自己坐上駕駛位,發動車子,問:“去哪兒找?”

江夏茫然的看了一眼掛在後視鏡下麵的玉墜子,“還是先去我家附近找找吧,我覺得我爸應該走不遠的。”

江夏小學時候寫過一篇作文,題目就是《爸爸回家吧》,文章寫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不僅被老師拿來當範文給全班同學念,還被收錄在了《小學生作文精選》的期刊裏。那是江夏人生中發表的第一篇文章。

後來江夏長大了,也漸漸明白了什麼叫做家醜不可外揚。對父母吵架這件事也開始變得諱莫如深,不再跟外人提了。在家裏,她從來都是在兩人麵前保持中立態度,堅持著用自己作為紐帶把兩人係牢,不厭其煩的在兩人中間做潤滑劑,溫情與胡鬧並用,長此以往的練就了一身插科打諢的好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