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愛並痛著(1)(2 / 3)

後來,據她說她也暗地裏認識了我。她羨慕我愛說愛笑,能彈琴會跳舞,喜歡我樂觀開朗的性格和各種活動中風風火火的幹勁兒。

初中,我們考入了同一所學校。三年,我們都保留了關於對方的美好印象。

高中,我倆被保送入了同一個班,而且幸運地做了同桌。很快,我們成為一對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我們在一起做作業,讀名著,看畫展評論某篇文章的得與失。我幫她解數學題,她幫我構思作文框架。我們爬上學校後山,采下各種各樣的樹葉製成五顏六色的葉脈標本,在每一片葉脈上寫下我們的名字;我們一同參加夏令營,在遠離父母的那一個月裏相互支持、相互照顧。郊外的夏夜是那麼美麗,在陣陣涼風中我們傾聽小蟲的鳴叫,林子的低語,相互吐露心聲。返校後,正趕上她十七歲生日,我送給她一盆漂亮的蝴蝶蘭。靜高興地接受了:“好美麗的蝴蝶蘭。謝謝,我一定會細心照料她,讓她時時刻刻陪伴著我。”

快樂的日子延續到高三。也許因為人在巨大壓力下特別容易情緒化,為了一件幾乎說不出口的小事,我們鬧了別扭。

一月,久雨放晴,很好的天氣。小鳥在林間歡快地歌唱,空氣濕潤且帶有泥土的氣息。課間,我滿心歡喜地約她出去走走(這是我倆從來都喜歡的活動,往往一拍即合),但這次她隻是毫無表情地敷衍了一句:“你先走吧。”我怎麼也沒料到她是那樣的態度,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一堵氣頭也不回地出了教室,不顧她在身後怎樣大聲地叫我。

當我回教室時,她卻已經和幾個同學聊得熱火朝天了,就算我煩躁地猛擊桌子,她也沒在意我的存在,照樣樂得前俯後仰。“這算什麼?什麼意思?”我嘀咕著,“她若不仁,我便不義”,於是一場“冷戰”開始了。

早晨沒有了相互問候,一到校就將臉埋入書中,裝得十分認真,仿佛忽略她的存在隻是因為太忙。我慢慢開始一個人的方式:獨自做作業,獨自散步,獨自爬後山;即使是散步時遇到了她,也仿佛陌生人似的。她覺察到我在疏遠她,也不願意主動接近我了。事實上,我多麼想用某種反常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讓她問一聲“怎麼啦?”好讓我將心中的痛苦一吐為快。但不論我的態度是冷漠,急燥,還是突然莫明其妙的熱情,她的反應都很平靜。我傷心透了,不記得多少次翻看我倆過去時光快樂的留影,多少次想從那葉脈上尋出舊日情誼,多少次卻讓失望的淚水浸濕了枕巾……

高三一學期結束了。寒假在家最掛念的竟然還是她,我決定向她道出心中的委屈和苦痛,希望在新學期找回歡笑。

然而,一開學她便轉學了,跟著父母去了另一個城市。我的苦沒處訴,欲道出的“對不起”也沒人聽了。老師在我身旁安排了另一位女孩,雖然填補了她的位子,但難以填補我心中的遺憾。半年之後,我順利考上大學,遠走他鄉,關於她的消息也就越來越少。

大學四年飛似的過去,其間結交了許多不錯的朋友,但也許是應了“知人知麵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古訓影響,其中沒有一位能夠特別知心。於是,常常憶起靜,回憶起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和那場現在看來十分幼稚可笑的“冷戰”。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我,是否在生我的氣,也不知道那盆蝴蝶蘭怎麼樣了。

兩個月前,一位高中同學來信了,在信中向我講述了一位美麗、斯文、安靜的女孩苦苦等候友情的故事。當時我正一心栽在畢業論文和找工作上,對那封信沒太在意,還暗自好笑“俠女”一樣的人怎麼也會突然變得如此詩情畫意,會表達那麼細膩的情感。

畢業論文通過,工作也落實了。我撥通了那位同學的電話。寒暄之後,我談起她寫的故事:“‘女俠’,從哪兒弄來的傷感小說,竟毫不吝嗇筆墨地寫了滿滿五頁,杜撰的工夫不錯嘛。”

她沉默了半晌,終於慢悠悠地說:“是的,那是令人感傷的故事。但並不是杜撰的,小說的主人公是你和靜!”

“靜!”我幾乎驚叫起來,這個許久沒有念到的名字,一下子使我活躍起來,“是嗎?是她?她現在怎麼樣?她為什麼告訴你這個故事?”

“她的日記記得很詳。”

“你這家夥偷看別人隱私。”

“噢,不。要知道那是,那是她的……遺物。”

“什麼?”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兩個月前,一場車禍……”對方哽咽了,“我們清點她的遺物時,發現了一本日記本,以及一大堆各色葉脈標本,你知道的,每一片上都有你和靜的名字。其實五年以來,她都在渴望找回那段美好的感情。還有那盆蝴蝶蘭,你們的約定……”

我不知道後來還說了些什麼,不知道是怎麼結束那次通話回到宿舍的。那晚,在夢中,我依稀看見一盆漂亮的蝴蝶蘭。當我走近她時,卻發現她正凋零,枯黃的花瓣片片飄落,就像靜的淚花……我是哭著醒來的,月光靜靜地瀉在大地上,這世界清冷、陌生、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