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坐下來百無聊賴地數我裙子上繡的花。
裙子上的桃花繁複精致,每一朵花瓣的顏色都略有區別,粗粗一看杏白的裙子上就像撒了無數花瓣,很是漂亮。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數到第十七朵花的時候眼角餘光正好瞥見一個人的衣角,就在不遠處。
師父!
我激動地站起來一看,很快又失望了。
是一個陌生的少年。
少年大概隻比我大兩三歲的樣子,全身的衣服都是黑的,偏偏也能穿出清爽出塵的味道。他的發色和師傅一樣,都是墨似的沉黑,用一根發帶幹脆利落地綁在腦後。
他走近幾步,停在離我四五步的距離,有點緊張,有點局促不安地看著我。
當我的目光從頭發掃到他的臉時,我怔了一怔,腦子空白了幾秒,然後“哇——”地一聲,沒出息地——哭了。
少年白皙清秀的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赫然在上。
這條刀疤像一條醜陋的黑蛇,從左邊的眼角一直蜿蜒到右邊的唇角,看上去也不像僅僅浮於表麵的傷疤,深深的一刀,似乎要將他的臉分為兩半。
正是這一刀,使原本清秀的少年轉瞬間變成了惡鬼羅刹。
娘親曾經對我說:玉兒要乖乖的,不然半夜會被鬼帶走哦。
於是我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裏,聽著大街上同齡男孩女孩的笑聲,心裏羨慕得不得了,但從來沒有偷偷踏出房門一步。乖乖地喝苦的要死的藥,哪怕自己心裏多麼的不情願。
沒辦法啊,一定要乖乖的。
我難道還有什麼沒做好嗎?
娘親!爹爹!我要回家!!!!!!!
見到我一看到他就哭,少年呆了呆,表情有些受傷,隨後又有些手足無措,像是想要安慰我,但又不知道怎麼安慰的樣子。
他小心翼翼地試著向前走了一步,我趕緊向後退了兩步,強忍著拔腿就跑的衝動顫聲說:“別別別別別過過來!”
有些眼淚風幹了在臉上,刺刺的疼。
少年聽了,尷尬地立在原地,沮喪地低著頭,額發擋住了他大半的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他似乎,真的很傷心。
少年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開口說:“師父說要我來帶你熟悉一下院子。”他的聲音清朗好聽,語氣像是生怕驚擾了一朵初開的花那樣的柔和,同時還有點微不可查的澀。
他說……師傅?那這個少年就是我的師兄?!
我如遭雷擊,抗議:“我不要你帶我!我要等師傅!”
師兄皺了皺眉,為難地說:“師傅正在煉藥的緊要關頭……”
“不要!我寧願在這裏等師傅忙完了回來!”
師兄僵了僵,輕聲說:“好。”
他轉身慢慢地走了。經過院子東麵牆角的時候頓了頓,輕輕將一方手帕放在牆角旁的一個石凳子上。
我看著他慢慢走遠,起初並不明白他放下手帕是何意,直到涼風一吹,淚幹了的臉上刀刮著似的疼,鼻涕也糊在了臉上,實在狼狽至極。
磨磨蹭蹭地挪到牆角旁,在那個石凳子上拿起手帕。手帕柔軟潔白得像雲做的一樣,很幹淨,沒有半點花紋。
我拿起帕子胡亂擦了幾下臉,心裏模模糊糊的想著:也許,師兄他,對我真的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