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這段日子的心情還是很好的,也就答應了請雲遊四海的張天師來再給我算次命,過得半年,果然找了人來。
張景淵,可是我心頭的刺。這些年來,我注意觀察,這裏並沒有什麼不該存在的東西,如玻璃、火柴、水泥等,也沒有不該存在的理論,一切,都跟我印象中的南宋中期一樣。
張景淵咬定他當年用了紫微鬥數和袁天罡的稱骨算命法反複推算,絕對準確,然後加了一句“相由心改,命隨時移”,承認確實有必要給我重新算一次命。
這也叫絕對準確?我還是不能肯定他是否是穿越來的。這次,他看了半天,擠出一句“惟凡人有數;極善之人,數固拘他不定。”趙王聽了道:“天師,你想說的,是‘極惡之人,數亦拘他不定’吧?”
原來還有這種說法?好好好,我就做個古往今來第一大惡人好了。想想是挺有道理的,隻要殺人滅口,毀屍滅證,誰會懷疑我的身世?誰敢質疑我的身世?將來我的一生,不就一帆風順了嗎?
我再不想跟他繞圈子了,和趙王說了一聲,我想跟張天師單獨談談。
趙王離開後,我幹脆地道:“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很特別的人,說吧,你想幹什麼?”
張景淵笑道:“小王爺身為金國皇孫,胸懷大誌,怎麼會注意我一個小小道士呢?”
我道:“因為,我夢到過我的一生,我十七歲時確有劫難,我是活不過二十歲。張天師,你真的是算出來的?”
張景淵正色道:“小王爺就是為了這個而想殺我嗎?小王爺多心了,貧道確實是算出來的。恭喜小王爺,你能事先夢到一生,必有神仙眷顧,貧道不曾弄錯,小王爺正是天命所寄。”
我奇道:“什麼天命?”
張景淵苦笑道:“六年前,天象異常,一年不變,後來才再度運行,貧道之前曾見一流星,落在金國,因此立即啟程趕來。先到了中都尋找,中都那半個月裏出生的孩子一共三十七人,小王爺是其中地位最高的。”
我沉思片刻,他所說的天外流星,應該就是我,我竟是被某人或某神從天上將魂魄扔進完顏康體內的?這個世界的出口是否就在天上?天上是不是有人或神在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這些都是我無能為力的,我隻能不再想,繼續問道:“還有誰能發現流星和我的關係?”要是一群能預言的老道監視著我,我還怎麼混啊?
張景淵笑道:“小王爺放心,天意渺不可測,就相星術的造詣來說,能看出天道曾經停止運行的,天下不超過十個人,其中以貧道最為高明,但貧道找到小王爺還是靠的運氣。小王爺,那流星是臘八夜裏出現的,你卻是上午出世的,生時一無異象,其他人就是發現天象不明和那流星有關,也會排除你。貧道偶爾聽到些閑話,才在你滿月那天上門,隻是試探,不想竟讓小王爺誤會了。正因為貧道根本沒把握,之後才會繼續尋找天命之人,這些年來幾乎走遍了河北。”
這老家夥原來沒發現我?是我自己跳出來撞到他手裏的?啊……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完顏康先出世,然後不知怎麼的,我倒黴地被選中,魂魄被抽出來扔進了這具身體。幸好幸好,被天上某某盯著就讓我很不舒服了,好在它應該不會直接插手人間事,要是再被一群人盯著……我早早去陰曹地府討公道好了。
仔細消化他的話,我想起道:“哎,你剛才說聽到些閑話,是什麼?”
張景淵道:“貧道本來也以為小王爺必定不是那人,但是,貧道聽到一對小夫妻口角,丈夫怪妻子沒用,沒當上趙王府小王爺的奶娘,沒賞賜貼補家用,妻子則說小王爺根本不喝奶,王妃的也一樣,又怎麼能怪她?也是貧道一時好奇,才在你的滿月宴上不請自來。”
我道:“哦,那你為什麼跟我父王說我克父克母?”
張景淵做出驚訝狀,攤手道:“為什麼?這還用問嗎?本天師的預言可是百發百驗的,嘿嘿,貴族豪門,已經身在福中,因此好話不必說,還是說壞話來得妥當些,窮人望富,富人望長壽,乃人之常情,富人問卜,盡管多說些凶事,然後再帶上一句,多行善舉,必可逢凶化吉。比如我斷言三年後必有大凶,到時沒甚麼事,我也可以說是因善行而化解了,這些話是誰都願意聽的,反之,當事者聽了我的危言之後,心神怔忡不安,長時間折磨下去,到了三年時限,杯弓蛇影,偶而感點風寒,就認為大限將至,小病大病,正好被我說中了。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一切煩憂,俱是應此而生,此正所謂‘君子問凶,小人問吉’啊,這君子與小人,不以德分,而以財論,有財勢的人,才能被稱為君子。(司馬紫煙《紫玉釵》)貧道的盛名,大半仗此呢。”頓了頓,又解釋道:“卦象是這麼顯示的,貧道當時就想說些危言聳聽的話來試探,也沒多想,就把卦象直接告訴王爺了。現在想來,王爺極寵小王爺,王妃又是善良過頭的人,慈母多敗兒,小王爺長大後免不了富貴習氣,必然會經常惹得王妃生氣,讓趙王難做,聽說王妃身體不好,也許真會氣壞了她,這也能算得克父克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