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胤王朝的邊界,鳳陽縣。
此時正值寒冬,城門口的守衛渾身包裹著厚厚的鎧甲,躲在城門的避風口,哆嗦著雙手取下腰間掛著的酒壺,往嘴裏灌了一口燒刀子。烈酒撞入口中,就如一把烈火般從喉嚨燃到了肺腑,片刻,冰冷僵硬的四肢漸漸暖和起來。
鳳陽縣距離西北塞外不足五百裏。塞外常有流寇盜賊出沒,往前,過了遼闊的草原,深入一望無際的沙漠腹地中,便是傳說中專門培養殺手組織的紫羅山莊。
塞外的西風從遼遠的大草原上吹來,細密幹燥的塵土砸在裸露在外的臉上,隻覺得那處被割得生疼。
熱鬧的早市過後,天寒地凍的時節,張嘴隨便一吆喝吸進去的都是徹骨的寒風,街上的小販也不得不提早收攤。
空蕩蕩的街道上,就連以往聚雜在巷口那群無家可歸,靠著乞討度日的乞丐,都不得不挪進破廟裏避寒。
已是隆冬,昨夜正巧落了雪,本就結冰的地麵上積起厚厚一層。
長街的一頭,蓬頭垢麵,身上隻裹著幾層破布的乞丐,趿著一雙露趾的破布鞋,搖搖晃晃,或者說一蹦三跳的在雪地上飛奔著。
速度極快,眨眼間便已到了城門口。
而回望乞丐來時的路,深可沒腳的積雪上卻不見半個腳印。
找了個避風的牆角,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裏叼著一根細木棒子,身上的破布已經髒汙得辨不出原來的顏色,頭上的那頂雜草更是糾結成一縷一縷的麻花兒。
冰天凍地的時節,這人卻姿態閑適的靠坐在雪地上。身側豎起一塊木牌子。
上寫四個狗爬的大字:“打手出租。”
嘴巴裏的細木棒子是來的路上,熟識的小販送的冰糖葫蘆。糖葫蘆已經被吃掉,乞丐叼著木棒子,吸吮著上麵的甜味兒。坐等了半天,卻不見生意上門。蹲坐在牆角的乞丐也開始瞌睡泛濫,帶著輕微鼻音的鼾聲從牆角處有節奏的響起。
短短半個月,城門口的守衛換了好幾批,但每一批都對這個與眾不同的乞丐印象深刻。因為,這人每日雷打不動的同一時辰出現在那裏,既不開口乞討,也沒有生意上門。靠著城牆睡一覺後,見天色已晚,便舉著木牌子,搖搖晃晃的離開。
對於這般安分守己不擾民的乞丐,他們更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喂,臭乞丐。你很能打是吧!”
坐等了大半個月,終於有生意上門了。睡夢中的人一骨碌的睜開眼,映入眼底的是一雙方頭皮靴。那人站在五米開外,嫌惡的打量了一眼窩在牆角的人,手帕死命的捂著口鼻。強忍著喉間翻滾的惡心感,揚手將手中的碎銀子扔過去。
“呐,這是一兩銀子。午時會有一輛馬車從城外進來,你若是看到車轅上刻著一個火焰紋,你就跳出去把那車裏的人趕下來。到時候,我手裏的這兩銀子也歸你,如何?”
見對方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那人嘴角咧出一抹壞笑。
哼!什麼“天下第一公子”?
等下他倒是要好生瞧瞧,被一個臭乞丐當街趕下馬車,他還能不能維持他第一公子的風采!
***
“少爺,前麵便是大少爺的駐紮地,鳳陽縣。進了城,您是先洗漱一番,還是直接去軍營。”
他們家這位三少爺,身上的潔癖就像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兩歲以後,就拒絕再喝娘奶的奶,寧願鼓動著幾顆沒長全的小幼齒喝玉米糊糊。就連一向鐵血無情的大將軍,也對這個老幺沒法子。
“讓他等著。”
少爺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騎著馬隨侍在車外的老管事倒是聽懂了。低頭會心一笑,果然,惹誰也不能惹了三少爺。
不過,這就苦了早已備好了酒菜,正等在營帳裏的大將軍容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