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微小說(1 / 1)

江南可采蓮,蓮葉和田田。煙柳畫橋,風簾翠幕,輕柔軟糯的菱歌小調穿行在秦淮兩岸。

龍舟駛來的河道已然警嗶,平頭百姓隻遠遠張望著,沿路官員們早已做好迎接聖駕的準備——這是今上繼位後的第一次南巡。

今上做皇子時也駕臨過此地,不過那時正值大水過後瘟疫盛行。當時的二皇子殿下終日裏為開倉賑災安撫流民之事勞心勞力,哪得如今悠閑風光?

紫玉錦袍的身影悄然出現在畫舫最尾,身旁無人作陪。這通身行頭在達官顯貴雲集下並不顯眼,但那舉手投足間的風華氣度卻是任誰也忽視不了的。兩岸旌旗蔽空,絲竹之樂伴著吳儂軟語。年輕的帝王靜靜佇立,隨即鳳眸輕合:曾經滿目瘡痍,如今繁華盛景,左不過四年的光景。

還有,阮阮……你,到底在哪裏?他們都說你已不在這人世,可我卻不信!那隻同心蠱依然深埋在我的心口,時不時帶來挖骨焚心般的沉痛。我知道,你在,並且感同身受著。

這樣也好,你死,我陪你碧落黃泉;你活,我踏遍千山萬水去尋!賀蘭軒輕輕拭去嘴角溢出的那絲血紅,轉而緊緊捂住胸口,如同護著彌足珍貴的寶物般。

恍神間,水麵翻騰起巨大的湧動,訓練有素的黑衣刺客魚貫而出:“狗皇帝,拿命來!”霎時間,刀光劍影,染紅了一江春水。

“護駕!”“保護皇上!”侍衛和宮人的叫喊聲此起彼伏,而素來機警謹慎的帝王卻仿若未聞,最近的侍衛統領趕忙上前執劍相抵。為首與他對峙的刺客,看身形是名女子。身後傳來帝王略顯慌亂的顫音:“不得傷她,務必活捉!”

江湖邪教和前朝餘孽糾結的烏合之眾到底比不得皇家精心培植的隱衛力量。這場刺殺原本就在計劃之內,在計劃之外的隻有她,顧阮阮——“鬼醫”顧長嶺的關門弟子,四年前在江湖中銷聲匿跡的顧阮阮。

他心心念念的,顧阮阮。

其後三天裏,皇帝始終閉門不出,也不見外臣,隻是請皇弟靖王處理善後事宜。

又過了一天,前來伺候的宮人會時不時聽到摔瓶砸門之尖利,撕書裂帛之聲,女子之嚶嚶低泣,又或是來自寂寂深夜的天籟……然而,回答他們的從始至終隻有帝王溫和又自帶威嚴的一句:“噓,別進來!”

顧長嶺接到消息匆匆趕來,皺著眉頭看著榻上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人兒,細細號脈,末了捋著花白的胡須道:“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當年阮阮為了替陛下除去體內寒毒,冒險種下同心蠱,至此傷了心脈,神誌不清……其後又為歹人所擄,被灌以曼陀羅花粉和萱草……”

“日後又會如何?朕隻想聽結果。”她所遭受的,他每聽一次,如焚心蝕骨。

顧長嶺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帝王,曾經單薄的少年已經成長為叱吒風雲的天下之主,再不複當年眉眼生澀——未曾改變的隻有一樣東西。

“隻要悉心調養應該會有好轉,但她以後隻能維持一天的記憶。”一天之後,重新來過。

“她在,便好。”許久,賀蘭軒淡淡開口。她在,我在,便是世上最好的愛戀。

顧長嶺微微一笑,俯身道:“請陛下恩準草民帶阮丫頭回家。”

“顧師父。能夠與她再度相逢已是天大的造化,我如何還會舍得放手?失去,承受一次就足夠吸取教訓了。你,明白嗎?”要知道,緣分這個東西是會耗盡的。如果沒有再度相逢的緣,那便緊緊攥住不鬆手。

再到後來,宮中這一朝侍奉的宮女私下談天時總會提到:她們的皇後娘娘像小孩一樣愛撒嬌,每次晨起都會問陛下——

“我是誰?”“顧阮阮,我的妻子。”

“你是誰?”“賀蘭軒,你的丈夫。”

“我們為什麼要在一起?”

“因為我們一直愛著彼此,死生未變。”

“死生未變又是什麼?”

“生能與卿共枕緣,死能與卿同穴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