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夕陽西斜,天邊霞光絢麗如虹,崇山峻嶺綠植遍野。據說,臨陽堡是整個中原最適合賞落日的地方。但太過虛幻美麗的東西往往伴隨著凶險——這裏是陰聖教總壇。
“一拜天地!”新人依禮而行,氣氛和諧,主婚人隨即接上:“二拜高堂!”
身著禮服的翩翩公子動作一滯,劍眉一挑,緩緩開口:“且慢。”台下觀禮的教眾議論紛紛:此人生得一副風光霽月的好模樣,行事卻這般難以捉摸。前些陣子不請自來就罷了,如今還厚顏無恥自薦枕席……麵冷心冷的教主大人怎就允了?
錦帕遮麵的新娘子握著紅綢花的手緊了緊,隻淡淡道:“何事?”
“姑娘父母早已仙遊,景的家嚴家慈亦不在此,這高堂如何拜得?”
“你我親事並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本宮乃魔教中人,不必講究這些俗禮。”言語淡然依舊,辨不清此刻情緒。“罷了,罷了。”這是在說,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了?明景行哭笑不得。他為她取名叫如霜,如今的她到底不辜負這個名字。
婚禮繼續。“夫妻對拜……”
群星隱曜,山嶽潛行。大隊人馬借著夜色掩護從後山險峰潛上臨陽堡。“掌門師兄,消息果然不錯!那妖女忙著完婚,卻叫自家後山疏於防守。”
“諸位同門,各位英雄好漢!此行定要一舉鏟除魔教,救回明大公子!”
“鏟除魔教,為民除害,救回明大公子!”群情激憤。明大公子何許人也?前代盟主明玉溪長子,明一山莊之主。
明家在江湖中的地位超然,明一山莊更是多行扶危濟困之義事。如今大公子有難,他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更何況,剿滅陰聖教是何等大功!
玉盤珍饈,觥籌交錯。眾人醉意熏熏間。“報!各派從後崖潛入,屬下,屬下抵擋不及,如今……已朝大殿方向而來!”
“怎麼回事?”
“定是我教中出了叛徒!”
“教主!”
鳳冠卸下,紅妝女子姿容傾城,麵上卻是與大好韶華極不相符的清冷:“慌它作甚,不過一個觀賞日落的地方罷了!”
很美呢。明景行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雙瞳漆黑如點墨,有細碎光彩一閃而過,他的小姑娘終於長大了啊。
她沒再看他,一絲不亂地部署:“亦風長老隨本宮留下斷後,其餘人等隨雲覃長老撤退。”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之所以敢雲集在此,不過是看前教主於半年前故去,當她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三年前才被找回來的私生女何來威望可言?
“妖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冷冷道:“本宮最討厭的便是妖女這個稱呼!”手中紅綢翻騰,作勢纏住那人。斯人恬淡的眉眼早已在刀光劍影間消磨殆盡,是誰把她變成了如今殺伐果決的模樣?
雲山派的幾位弟子聯合圍攻,她腹背受敵。再回頭,血泊中的亦風不甘地合上了怨毒的眼,明景行正拭著手中的離合劍。
“明大公子!”立即有人注意到他,抱拳作揖。明景行回身,雲淡風輕道:“景與這位姑娘還有些私人恩怨,請諸位不要插手,生死有命。”
“本宮與明大公子豈是私人恩怨可以說得清的?”哪有私人恩怨,不過一場孽緣。當年,她輾轉來到他身邊,主導了一場離合悲歡後又黯然退場。她是魔教教主的女兒,他是江湖名門的公子,本不該再有什麼交集的。
眾人不再阻攔,任由二人打的難解難分,直到殿外。黎明將至,啟明星高高升起。再過幾個時辰,太陽便要從天邊升起。
臨陽堡的後崖依然籠在大霧彌漫裏。
“明公子!”不知是誰一聲驚呼。
“明大公子與那妖女一同掉下去了!”眾人來到崖邊,隻覺高處不勝寒,腳下又是萬丈深淵。“唉,天明再來尋人吧。”眾人歎息一聲,原路返回。
若是從對麵山上俯瞰,崖壁上依稀可見兩個模糊人影。明景行用隨身的披風緊緊裹住懷裏的人兒,生怕下墜時的冷風傷到她一星半點。
須臾,懷裏的人兒掙脫出來,盯著他:“你果然知道了。”
“知道什麼?”
“我在利用你。”從頭至尾。她本無意於教主之位——亦風早有反意甚至不惜與外人勾結,為了替雲覃掃清障礙,她當然不能放過。
“我很高興。”你能如此坦誠。他本就想帶她徹底遠離那些紛紛擾擾,如今隻是配合她演一場戲,有何不可?
“我餓了。”明如霜閉上眼睛,掩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這一天,她等了好久。
“正好,不遠處有家客棧,我們合亟酒還未喝過呢!”
明家大公子和陰聖教的妖女同歸於盡了嗎?沒有人知道。皇圖霸業談笑間,不過人生一場醉。江湖風雨,日後還會有新的傳奇。
從今以後,你在哪裏我在哪裏,無論大漠黃沙,還是江南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