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工頭陀出手如電，本來慈悲祥和的製約招式被他打得烈烈生風，一招一式都變得陰沉狠辣。郭靖也不再是早先的躲躲閃閃的遊走招架，拳掌開合間也打出氣勢。
山腰上山風陰冷，腳下瘴雲升騰，冷風似要浸入骨髓，郭靖卻覺得體內生了一股暖洋洋的氣息，這是決然不同他所學全真內功的輕靈，反而如同髒腑心肺處升起一輪微醺日輪，感覺整個身體好似都被照得一片通透成了水晶琉璃一般。郭靖心中一動，莫非這就是九陽神功，但是不對啊，苦海老和尚不是這麼說的。心中雖然千回百轉，心神卻並不如何激烈躁動，反而一片純淨，似乎心胸都開闊光明起來。
在這股內力串流行走下，郭靖手下功夫竟見提高，這番變化郭靖自己尚且感受不到，但是作為與他交手的敵人，苦工頭陀感受卻是再清楚不過了。頭陀臉色變幻，似有些意外，又似早有預料。狠辣招式更加猛烈，有時候更是打出兩敗俱傷的招式。
忽然，郭靖打著打著露出一抹微笑，頭陀大驚，他本是個陰沉的心思，看到郭靖笑容，以己度人，當下就覺得郭靖手上一定做了什麼陰險手段，手上輕微謹慎起來，幾十招後，對麵雖然招式越發純熟圓滑，卻沒有什麼危險，他不由往郭靖臉上看去，發覺郭靖笑得竟有幾分大雄寶殿裏麵大佛的意味。郭靖竟已躋身二流。
頭陀心下苦澀，他眼力是有的，這分明是對方把握到了真意。有些武人練武一輩子，不過循規蹈矩，能夠把武功招式比劃個七七八八，一旦遇到針對，便如拔牙的老虎，一隻大貓罷了。有些人能夠活用各種招式，招式在他手上知道該怎麼用，用的巧妙，用的精彩。有些更能契合招式創造者的真意，知道這個招式的優劣，把招式用的出奇。至於那種能夠把招式用的有神，能夠把三流武功用出來和一流武功一般，從冥冥之處化不可能為可能，那都是傳說中的本事了。而對麵領悟的偏偏是他最恨的慈悲，把他那些狠辣招數一一化解，而且招式製約處簡直令他吐血。
郭靖睜眼，看著對麵頭陀，心中有著歎息。慈悲，以一人之心體恤千萬人之心。可惜，我不願原諒他。
頭陀也似乎聽到了郭靖最後的低語。竟聽他口中低語：“所有眾生，若幹種心，諸心非心，是名為心。過去心不得，現在心不得，未來心不得，我心非心，不知我心。”佛陀不曾入魔，他該如何拯救那些魔頭呢？言中充滿悲苦憤懣。
言畢完全不再防守，雙臂如同脫節一般驟然伸長，釘入郭靖肩胛。雙足蹬在山壁上，往山下墜去。
郭靖被製住隻是一瞬，兩人雖在一團，但半空郭靖就舒展腿腳把火工頭陀蹬了出去，自己舒展僧衣的大袖，在獵獵風中如同肉蹼在身的蝙蝠，，可惜這個蝙蝠的翼膜發育太糟糕，隻有貼身一點，所以仍然往下砸去。上麵觀者才發出驚呼，郭靖已經斜著撞上山壁，接著在被風吹得光溜溜的山壁上滑下，直到嶙峋處速度銳減，直至終於停下。上麵的僧眾終於收聲。
下麵的火工頭陀臉上卻有奇怪的笑意。
一群和尚一個個臉上帶著肅穆神色看著墜下山崖的火工頭陀，低眉輕聲念叨：“阿彌陀佛”不知是悲是喜。
但是郭靖被人縋上山崖，心中卻仍思量著火工頭陀那最後臉上的笑意。心中有一種確信的預感，火工頭陀不會就這麼死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