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3)

這是南宋嘉定二十年。北方蒙古內亂,金國被滅,南宋反而因此安平如舊。

三月,初春時節,北地也許大雪未消,江南卻早已繁花似錦,湖州的莫幹山上,更是春意融融,鳥叫蟲鳴,一派生機。清晨的紅日甫從山後升起,淡黃的陽光披在山上,驅散了山間的白霧,清晨的露水凝結在竹葉上,又緩緩滴落,落在一個單薄的肩頭,那是一個美貌的道姑。

昨日,她本欲在何沅君和陸展元的婚禮上一劍殺了這對男女,卻偏偏被天龍寺的一位高僧阻攔。那位高僧與一燈大師素有淵源,便是專來保護陸展元與何沅君的,她知自己敵不過,隻能憤然離去。

可如今她又能去何處,終南山已經回不去了,陸郎更是別人的丈夫了,天涯之大,沒有她的容身之所。她心中恨意難消。為何老天總是處處為難她,若讓她痛快殺了陸郎……痛快殺了陸郎……她就真的能快活了麼?

李莫愁怔怔站在竹林邊,耳畔遙遙傳來清朗的歌聲:

大車檻檻,毳衣如炎。豈不爾思,畏子不敢。

大車窀窀,毳衣如璊。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瓠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噭日。

歌聲輕快,於春日初晨裏肆意張揚,仿佛在像天下炫耀他的幸福,卻又勾動了李莫愁的心事,憑什麼旁人都歡歡喜喜的,她卻要孤零零一個人。她昨日從陸家莊出來,殺一未消,此刻再殺一個過路人又有何妨!

她執起手中的麈尾,冷冷一笑,足尖一點便挺身向前。她手中的麈尾向前一掃,這一下去的又快又狠,然而待她看清車轅上的白衣公子,卻不由麵色微變。那白衣公子驟見殺意,劍眉微蹙,手中卻是不緊不慢,鐵扇一展,將拂塵的狠戾攻勢擋住。

李莫愁一驚,也虧得她輕功絕頂,纖腰微擺,生生扭轉了去勢,足尖落在一根翠竹上,猶如黏附在竹上一般,順著竹幹抖動之勢搖搖晃晃。她咬了咬唇,知道歐陽克不好對付,但想到若非上次是他出手,自己早就殺了那對狗男女了。一思及此,便又是不甘心。

歐陽克卻輕鄙一笑,手中鐵扇飛出正正擊在竹上,李莫愁隻覺腳下不穩,身子便如一片落葉般墜了下來。她身姿穩穩落在馬車外,橫出拂塵,正欲再攻上來,忽然背心一僵,便再難以動彈。

隻見馬車裏伸出了一隻手,五指猶如蘭花般點住了她的穴道,隨即鑽出來一個姑娘,衝歐陽克得意的笑了笑,眉眼彎彎仿佛是在邀功一樣。歐陽克見曲顧裹著暖暖的大氅,微微一笑,將她垂在耳邊的一綹發絲別在耳後。“我一人料理足以,你又何必出手。”

曲顧歎了口氣,“我的腿早就好了,你不讓我走動也就罷了,再憋在馬車裏可就要悶死啦。”

歐陽克卻神情一緊,正色道:“不行,你的腿腳定要修養一年才行。”口氣不容質疑,簡直跟小時候爹爹訓話一樣。

曲顧捂著臉長歎了口氣,她早非從前的傻姑娘,都能看出來老頑童是故意騙人的,大克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就被他騙住了呢?

黃蓉之前告訴她,隻要見到老頑童就吟一句“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不怕他不乖乖聽話。黃蓉果然沒說錯,可老頑童最怕別人提起瑛姑。這小老頭心裏不爽,便故意說她的腿要一年以後才可以動彈。這可苦壞了她,自己雖然雙腿已然痊愈,歐陽克卻仍是不肯讓她行走,平日裏不是坐在馬車裏,就是被他抱著。她本是個好自由的,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拘束。有一日,她悄悄下地,試著走了走,卻不曾被大克看到,見他那般焦急痛心的樣子,她便再也不敢了。

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昵說話,李莫愁看在眼裏,聽在耳中,大是刺耳。曲顧這時也想起了她,微惱道:“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殺大克?!”

“想來是因為我阻她殺了兩個人。”歐陽克倒也還記得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女子,她輕功極好,能在自己手中逃脫,確然是十分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