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為止沒什麼問題,但我們要怎麼靠近它呢?離著這麼遠冒險射擊無疑不靠譜,然而不管是風向還是地麵情況,都對圍捕相當不利。在我看來,似乎唯一的機會是繞個遠路,至少一英裏或更遠,然後去到彎角羚的另一側。我把哈裏叫到身邊,對他解釋了我設想的最佳路線,就在此時,說時遲那時快——那頭彎角羚突然開始衝下山坡,如同一支跳躍的火箭,這省卻了我們做更多打算的麻煩。我不知道是什麼嚇著了它,反正不是我們。可能是一頭突然出現的鬣狗或是豹子——在這兒我們稱之為老虎,總之,它跑了,奔跑的方向稍稍朝向我們,我從沒見過哪頭羚羊能跑這麼快。恐怕我一時忘記了哈裏還在旁邊,爆了句粗口,不過那是情有可原的。至於哈裏,他站在那,注視著那頭美麗的動物奔跑前進。過了會兒,它消失在一叢灌木裏,幾秒後又從中出現,這時它離我們大概五百碼遠,所處的地方是一大片較為平坦的、鋪滿卵石的地麵。它繼續跑著,用一連串賞心悅目的跳躍越過了那些擋在路上的卵石。這時,我碰巧轉頭看了眼哈裏,結果吃驚地發現他已經把步槍架到了肩上。
“孩子,別亂來!“我驚呼,“你該不是想要“——就在這時,步槍開火了。
那時,我想我見到了我狩獵生涯記憶中最為精彩的一刻。那頭彎角羚當時正越過一堆石頭,身體懸於半空,兩條前腿曲在身下。一瞬之間,羚羊因為痙攣雙腿一蹬,摔到地上,隨後跪倒在地。那頭高貴的羚羊頭朝下倒了下去。有一瞬間它看起來仿佛是用頭上的雙角站立著,兩條後腿高高地舉在空中,接著它翻倒在地,不動了。
“老天爺!“我說,“哎唷,你射中了!它死啦。“
“至於哈裏,他被驚得一言不發,這也難怪,因為連我都沒怎麼見過這麼不可思議的——或者該說,驚心動魄的僥幸。一個成年人可能射上一千次都不一定能碰到目標,更別說是一個男孩了;而且我得提醒您,那個目標還遠在五百碼外不停地在石頭上跳躍呢!然而這位年輕人僅僅憑著出自直覺的一記速射就讓那頭羚羊翻倒在地、死翹翹了,而且他幾乎沒怎麼考慮速度和海拔——他並沒有舉起瞄準鏡。噢,我沒有再說什麼,因為這場景太過莊嚴,我隻是帶頭走向彎角羚倒下的地方。它躺在那兒,形態優美,紋絲不動;往上看,大概在他脖子中間的地方,有一個規整的圓形小洞。子彈切斷了脊髓,從脊椎裏穿了過去。
在拿得動的情況下,我們從羚羊身上盡可能多地切下了那些最好的肉。我們還在它螺旋狀的雙角上係了一塊紅手帕——順帶一提,那雙角足有近五尺長——還有幾束青草,希望豺狼和禿鷲不會來動它。等我們回到營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法老對我們的遲遲未歸相當不安,他一見到我們,就用他那令人愉悅的聰明才智報告說:又有一頭牛病了。不過,即使是壞消息也沒有破壞哈裏的好心情;盡管不可思議,但他射中那頭羚羊是事實,而我確信在哈裏的內心深處,他把羚羊的死歸因於自己的射擊技巧。唔,雖然剛才那記射擊確實漂亮,但這麼想顯然相當荒謬,對此我跟他直話直說了。
等我們吃完彎角羚肉排做的晚餐(要是那頭羚羊年紀再小點兒就好了),是時候為害死混混的凶手做點準備了。於是我們再次決定將那頭倒黴的病牛牽出去——它現在顯然已經奄奄一息,幾乎站都站不住。法老告訴我們,整個下午它一直在不停地繞圈子,就像在紅水熱末期的牲畜通常表現出來的那樣。現在它已經停了下來,頭低垂著,身體來來回回地擺動。和前晚一樣,我們將它綁在樹樁上,心知如果那頭母獅今天不殺死它,到明早它也會病死。事實上我很擔心它會馬上死去,那樣的話,它作為誘餌的價值就很小了,因為獅子是種頗具運動員風範的動物,除非它餓到極點,一般隻願意獵殺活食,盡管在殺死獵物後,它會一次次地回來進食。
然後我們便重複著昨晚的事,一小時接一小時地幹坐著,最後哈裏陷入了熟睡,我盡管很習慣這類事情了,但還是困得幾乎睜不開眼。其實當法老猛然推我的時候,我已經在打瞌睡了。
“聽!“他悄聲說。
我立刻清醒過來,全神貫注地傾聽。從係著病牛的、被閃電劈斷的樹樁右邊的灌木叢裏,傳出了微弱的劈啪一聲。過了會兒,又響了一下。有東西在那裏移動,盡管它的動作十分安靜和隱匿,但我們仍能察覺,因為在萬籟俱寂的夜裏,任何聲音都很明顯。
我叫醒了哈裏,他馬上問,“她在哪?她在哪?“同時舉起步槍一頓瞎指。比起射中草叢中還未現身的獅子,他這樣射中我們和病牛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