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那段“英雄救英雄”的事跡莊朗明一直記憶猶新,但逢想起,總忍不住揚起嘴角一笑。
——那天包子趕到長安街,二話不說,像丟香蕉皮一樣,往那花香馥鬱的女人群丟了幾隻老鼠。
話說那渾身長毛、四處摸爬的東西原來真是女人的克星,可憐妓*女終歸是女人,個個被老鼠嚇得臉色慘白,大叫不止。八百裏秦川黃土飛揚,幾百個女人爭相吼唱秦腔的場麵,其實不過是這條長安街裏男男女女每天都會做的事情。
不過十分鍾,長安一條街的女人已被唬跑了大半。
一個穿金戴銀的老女人從角落裏跳出來,就站在不遠處,指著這邊大聲謾罵,“操千刀的那兩個賊小子,乳臭未幹的野種!敢上我這裏來鬧,我姓陳的等會兒就去抓了你媽來賣!”
莊朗明知道那便是這裏的老鴇,眼看那媽媽桑要上來糾纏,趕忙發動車,和包子迅速逃離那個被稱為天上人間的地方。
天上——人間,隻不過隔著這樣的一條街。
一遠離長安街,天就徹底黯淡下來了,大雪猶自下不停。
前方路邊有一家麻辣燙,大雪紛飛的日子生意更是紅火。倆人躋身進店,找位置坐了。
“老板!來一打啤酒,冰的!再上五十塊錢的羊肉串!”
“好嘞,馬上來!”身著草原長袍服飾的新疆老板熱情地上了酒肉。
包子舉碗和莊朗明碰酒,自己小小抿了一口,卻見莊朗明舉起那隻大腕,咕嚕咕嚕的,將整碗酒一飲而盡。
北方人為抵抗嚴寒,做的酒也更是濃烈,莊朗明的腸子有大半年沒有趟過酒精,一碗酒剛下肚,整條腸子像是著火了一般。頃刻之間,剛才所覺冷凍化作一股熱氣,貫穿每個關節。
“好酒!”莊朗明盛讚。
自父親莊建業去世後的這半年,他便忙於四處奔波,畢竟開出租車的工作說不上輕鬆,平時和包子緣慳一麵,高興心情自不必細說。
莊朗明拿起酒瓶,再次為自己斟了滿滿的一碗。
包子見他喝起來和以前一樣暴力,玩笑道:“先吃東西,空腹可別喝這麼猛,小心你會腎虛!”
“誒,酒逢知己千杯少,能和你喝酒是我生平最快意的事情!來,幹了它!”
包子知道莊朗明自來喜歡豪飲,怕掃了他的雅興,隻好舍命陪君子,舉碗和他對碰。
外麵雪下得晃晃琅琅的,兩個人就此在熱鬧嘈雜的帳篷攤子中對飲。
酒過三巡。
包子掏出一盒煙,遞給他,“來一根!”
莊朗明搖頭,擺手。
“好家夥,這可是中華的,您還瞧不上啊!”
“包子……”莊朗明拿起羊肉,咬了一口,清淡的說:“我戒煙了。”
“戒煙?”包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丫的沒醉吧?”
莊無奈的笑笑,“我真的戒了。”
“為,為什麼呀?”
無怪包子這樣質疑,五年前,莊朗明還沒有因罪入獄時,那時的莊每日必抽,每日必飲,每日必賭,每賭必輸,每輸必搶……所以有了之後三年的牢獄時光。
而如今,三年過去,坐在這鍋滾燙火鍋對麵的男人,那個曾經別人口中的痞子明是否安在?
莊朗明沉默有一分鍾,突然無比傷感,“我爸去世前,給我寫了一封遺言,裏頭隻要求我答應他三件事……”他抬起頭時,有些血紅的眼睛讓包子嚇了一跳。
不要再抽煙,不要再打架,不要再賭博——耳畔便又想起莊建業教育過他無數遍的的話,還有那句從小就耳提麵命的話語:不要抽煙,因為抽煙傷身。不要打架,因為打架傷人。不要賭博,因為賭博傷的是這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