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寒霜初降,雨露微涼。
常卿殿內,燈火通明,殿外,一道人影仍跪於殿前。
夜晚,霜寒露重,寒意絲絲沁入骨髓。
“殿下,臣熄燈了!”玉人一襲青袍立於燭台前,對著被層層帳幔掩蓋著的人影道。
“恩。”聞芷輕輕應了聲,脫去外衫,躺下。
玉人拿起燭案旁的燈引子,輕輕撥滅了燭火,小心翼翼的退出寢殿。
一回頭,便看見絳紫色的身影還跪在原地,深夜雨露浸濕了他的衣角,如玉修長的手指裸露在寒風中,已被冷風吹得泛紫,雙目微合,麵色蒼白,愈發稱得他如精致瓷人兒般脆弱。
玉人滿眼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但沒有聞芷的命令,她也不好私自讓他起來。
“何苦呢!”她意味不明的摞下一句,聲音在風中吹散,沒再去管他,轉身走回自己的臥室。
然,那聲音仿佛傳入那人影耳中,合攏的鴉青色長睫顫了顫,墨綠的雙瞳閃過一道流光。
這一夜,聞芷睡得極不安穩。
白日裏,修長的指尖滑過她肌膚的觸感猶存,連那指尖的微涼她至現在還能感覺得到。
床榻之內,羅帳輕掩,靡麗濃鬱的香氣彌漫在那一方狹小天地,香氣靡靡入骨。
她的輕泣哀婉與他的低語呢喃交織在一起,昏昏沉沉間,仿佛將聞芷帶入到一個光怪陸離的空間。
女子嬌吟在腦海中不斷回響交纏,她的淚顏嬌嫩豔麗,他的眼眸柔意似水,這一切,都形成一幅幅奢香入骨的畫麵,吵得聞芷不得安生。
那仿佛成了世上最最令人難以脫身的夢魘地獄,聞芷如同在大海中隨風雨飄搖的獨木,幾近渴求的抓住她在大海中飄蕩的支持物。
直至下半夜,聞芷方才入夢。
半夢半醒之間,聞芷仿佛回到她五歲前的光景,問她為何如此確定?
嗬!她於五歲前是大周人人寵愛的嫡公主,五歲後,她與娘親離開皇宮,一年不到,當初一朝受盡恩寵的皇貴妃便因身染惡疾撒手西去,而她也因此,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她在宮外度過四年光景,那四年,她做過乞兒,會因為為了一頓餐飽向路過的行人低下伏小;她也做過扒手,因為被主人發現而被人用木棒打得去了半條命……
她活了四年,在地獄裏也走了四年,看過人間百態,見過世事繁華,流水落花……
直到她十歲那年,被宣帝的貼身內侍找到,從此錦衣玉食,尊貴無匹!但,又有誰知道,那個在眾人眼前看到驕傲無雙的南陽大長公主曾是一個被眾人不屑的乞兒,甚至……她曾經向他們乞討過!
夢中的景色,假山蔥鬱,泉水環繞,小閣亭榭,白玉小橋,河邊垂柳,處處美似寒宮宇。
溫柔女子亭亭立於一旁,垂髫孩童結伴玩耍,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娘親娘親,你看!阿芷捉的蝴蝶!”天真稚童稚嫩的嗓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