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庭月(2)(1 / 1)

劉嬸略感安慰,全了個萬福,道:“既然如此,便謝過二爺了。”

房迮有些微窘,本是自己的女兒,外人卻來謝他的關心,不由道:“這卻謝什麼。”

劉嬸目送房迮進房中去,臉上隻是笑。原來在月來茶室,房公子雖說是明珠小姐的生父,又是姑娘唯一的入幕之賓,到底是恩主,自然有一份威嚴疏離在。而如今到了房家,他成了自己的主子了,那親和之意也是油然而生。

不過,在劉嬸這樣的下人眼裏,二爺臉上的笑容便是再溫和,也有那麼幾分疏淡。此時他踱著步子走進屋裏去,兩旁雖然擺著修葺明豔的盆栽,廊上也頗有幾隻好鴿子,他卻連頭也不偏一下。是了,他們讀書人管這叫“目不斜視”。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消瘦單薄,雖說穿的是緋色的公服,卻一身褪不去的清冷。那模樣真是叫人又愛又恨……想起從前姑娘還在的時候,多少次姑娘默然垂淚,二爺至姑娘死都不肯放下話來抬她進門。其實姑娘方有子嗣之時,府裏便是允過的,不過是二爺自己不上心罷了。再說明珠小姐,二爺是少年成婚,膝下隻有這一個女兒,雖然件件樣樣都是好的,卻不能說是將明珠小姐放在心尖上的。

這便罷了,在這屋裏服侍久了才知道,不是二爺薄情,是他對旁人更淡。仿佛天生性子那般,待誰都是涼涼。就拿一事來說,這府裏夫人是不常見的,據說總是住在山上禮佛,但這夫人偏偏是個暴躁脾氣。上回少夫人去的時候,老爺請了夫人回來,一到二少爺房裏便大發脾氣,發落下人。

原來二爺房裏有個模樣不錯的丫頭,叫畫扇的,吹拉彈唱頗會一些。雖說不曾收房,但頗得二爺喜歡,下人捧高踩低,難免穿的戴的比旁人好些。夫人便說這畫扇“妖妖調調”不成個樣子,因一句話說得不好便拖出二門去發賣。原以為畫扇和二爺好,他到底難忍,他又是有些恣性的,必是找個由頭安頓下那丫頭,過幾日夫人回了山上再回轉來。

誰料那畫扇求到二爺麵前,他卻隻是說:“你是難得懂事的,也服侍了我幾年。不過既母親不喜歡你,留在此處總是不好的。若是發賣出去,既不好聽,你心裏也不願。此事且拖下來,待料理完少夫人喪事,母親回山上去,我便做主將你嫁給父親跟前伺候的順兒。他是個體貼孩子,你跟著他有好日子過的,日後也不必再進二門受那些閑氣了。”

那畫扇哭著道:“畫扇是二爺的奴婢,既服侍二爺,哪有再去服侍他人的道理?”

房迮搖著頭道:“我隻是你主子,你今日不走,日後總是要走的。你是女子,服侍夫君才是一世之事。”

畫扇哪裏好再說?她也知道,自己會彈揚琴,所以二爺對她是有幾分喜歡的。可卻也僅止於此,平素隻是聽聽曲子,便是端茶倒水也不曾沾到過一個指頭。外間傳二爺風流到八大胡同裏人人皆知,她卻是不信的,至少在這家裏幹幹淨淨。這樣的主子,話說到了也便是了,難不成還真指望他留下自己做小麼。

那女子最後仍是嫁了外門小廝,雖說有些後話,卻與房迮是不相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