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越野的車門,爬上副駕駛,顏扉把座椅調到合適的位置,靠著椅背,就像躺進某個熟悉的懷抱,在蕭索的醫院停車場獨自一個人待在車上,腦袋有些疼痛,她把大衣披在身上準備再次入睡。
時隔許久,再次看見何雪言,竟不知該以什麼心情麵對。
顏扉在黑夜的車裏,看著大樓點點燈光,閉上眼,又睜開,腦子裏遙遙記起幾年前,應該是剛入職不久,陪著何雪言出差,也是這樣的冬季,坐火車去一個小城市拜訪一位作家,路過陌生的地方,她感冒發燒,何雪言聽見她夜裏的咳聲,起來照顧她。
她喝了何雪言遞過來的溫水,吃了她手心的藥,聽見她安慰的言語,燈光柔和,就這樣繾綣了一整夜。
她和何雪言,一想起來,都是這樣微小的事,談不上多麼驚天動地,談不上如何深情不負,不過是一起加班到半夜,一起出差,一起逛街,一起罵罵單位的人,再平凡不過的事,她愛情裏的轟轟烈烈都過去了,何雪言的也早都過去了,以為飽嚐了感情的折磨後,可以從新開始比上次做得更好,但是人生的折磨又豈止是感情這一樣。
十七八可以不想家庭,不想社會單純熱烈愛一個人的時候,她遇到的並不是何雪言,何雪言也並沒有遇到她。感情的時機真的微妙到接近玄妙。
顏扉不知怎麼,鼻子一酸,手捂著嘴,在吉普車裏還是掉了眼淚。
這不過是感情裏失敗的一頁,可她突然有些恐懼,恐懼自己是否真的有自己說的那樣的勇氣,恐懼自己下一次如果再遇到誰,會失去再愛的能力。戀愛如此複雜,能不愛最好自生自滅,為了解脫寂寞,投入傷害,是否真的值得。
她在冷清的天光裏,哭累了才睡著。
……
似乎是怕什麼就來什麼,第二天不到9點鍾的時候,社裏領導是先來的,顏扉接到社裏指示電話的時候,自感是灰頭土臉神情憔悴,她覺得和自己親娘生病也快差不多模樣從車裏爬出來,去醫院稍加梳洗,趕緊就上傳下達先去和醫院溝通安排,待9點多的時候,社裏領導先來一步。
何雪言真是沒心情應對,這事兒給她姐姐正合適不過,她杵著腦袋一路不吭聲,何雪茗在前麵和社裏領導先握手,社長語重心長安慰,說是出了這麼大的事,社裏一定多方支持,為老總編醒來協調醫院專家。
何雪茗打起精神說了感謝的話,收了社長的花籃,又隨社長、總編、醫院領導一起在外間排隊,說是宣傳係統的領導要來,一群人候著半晌,領導又來慰問一圈,隻跟何家二姐妹說,要堅強些,相信老總編會好起來,又指示醫院盡力施救。
醫院領導先表態,已經組了專家班子,在聯係海外專家一同會診,務必請領導放心。
人來人往,這場麵一時又不像是家事了。
何雪言做不了點頭附和,感恩戴德的事,縮在病房不出去,大家夥對她這脾氣也都心知肚明,任她躲著不讓她出來應付。眾人在外忙前忙後,最後的鍋是讓王旭東給背了,那領導也不知哪兒聽的風聲,握著他的手道:“你是名作家,是許總的得意門生,聽說你和二姑娘戀愛也多年了,有沒有定下日子結婚啊?這對誰家都是大事,你早日娶她,也好讓徐總放心。”
合著是他老不娶人姑娘,把老太太給氣病了一般,這大領導也知道有衝喜這回事呢。王旭東心裏踢裏哐啷,這是禦賜的心漢名聲,他當著一群領導幹部的麵真不好說不是這麼回事啊,你聽我解釋。
“唉,我和雪言商量。”王旭東還是沒有那麼大狗膽子說領導你錯了,隻能順口把這事背了,這要是將來媒體爆炒他承諾結婚又找了個女演員,他不被網友罵成篩子才奇怪。
等這波人走了,顏扉才損他:“等著瞧,他一開這個頭,後麵催你娶何雪言,要給老太太衝喜的,得從大前門一直排到北六環。將來你要是不娶,你就等著全國文藝圈前輩對你的口誅筆伐。”
這鍋背的夠硬的,這是五指山啊,王旭東心都滴血了道:“我隨時可以娶啊,問題在我嗎?”
顏扉才不搭理他:“你活該。”誰讓他到處亂說,對外老把何雪言老婆老婆的喊,這回是傻了眼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顏扉才對白霖羽道:“白老師別多心,他和雪言沒什麼,他就是嘴上占點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