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到座位上還沒有來得及聊上幾句,上頭搭建的舞台上便已經開戲了,皇上和皇太後都愛聽戲,聽說今日是請了京城民間的戲班子來給唱的戲,因此不少人都想來看個熱鬧。
我倒是對這戲也沒多大興致,再者今日早起本就已經困了,便挨著海娜身側想要休息會。
剛閉上眼不久,便聽得台上絲竹樂響起,一男子聲如洪鍾般地唱道:
——“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開場幾句唱句抑揚頓挫,聲聲含著感情,讓人聽著也頓覺心生領悟。
而我猛然睜開眼,隻覺著這聲音分外耳熟,卻不記得在哪裏聽見過。我望向舞台,卻因為距離太遠,隻能估摸看清是一個身材偏高的男子,身著青色長衫,畫著京劇臉譜,並不能完全認清他的容貌。
他捋了捋了長衫袖口,和著悠揚卻略帶哀婉的絲竹聲繼而唱道: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這青苔碧瓦堆,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
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
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
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這曲子的用意很明顯是借睹舊國殘貌,而唱出對奪勢之人的痛恨、唱出亡國之實的惋惜,在座之人皆私底下議論紛紛,卻也不敢明著說出來。我聽到多尼哥哥也略帶疑惑地低聲說道:“這唱戲的人莫不是不知道這戲詞的意思。”
景琛在旁說道:“我看不然,這唱戲之人應是有意為之,我看他從唱開始,便表情哀戚真實,唱到動情處,眼裏更是有淚。我猜著,這人應該是明朝人。”
而同樣地,高坐在上頭的福臨也聽出了戲文裏的意思,卻似乎沒有動怒,而是起身對那唱戲之人問道:“朕且問你,這戲詞,你懂是不懂?”
那人倒也不行禮,不卑不亢地走上前一步,道:“我自是懂。”
他的回答出乎眾人的意料,而他這樣對皇上毫無敬意的態度,也使得端坐在福臨身側的大臣與王爺們感到不滿。
倒是福臨一點都沒有所謂,繼而追問道:“你是明朝人?”
對方沒有理會福臨,而是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階,福臨兩側的護衛見他行為異常,皆對他拔劍相向,領頭的侍衛朝著他喊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望著福臨冷笑了一聲,忽的從長衫衣袖裏拔出長劍,一字一頓地吼道:“永南將軍,王嘉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