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指在衣領處摸了摸,想到裏麵的鴛鴦肚兜,心裏一陣羞澀,連著個都穿好啦,不知道它有沒有機會出來透透氣。嘿嘿~我抿了嘴,卻止不住上彎的嘴角,更阻不住臉上的火辣。
我坐在車裏,抱著湯婆子,一路沉默。待平安揭開車簾,對上他一臉的笑意,我心裏方定。
我望著他所在的那府邸,心裏異常的忐忑,更多的是激動,手心隱約冒出汗來,我咬咬牙,吞下慌亂與緊張,隨著長恒來到門前。
我終於能見到你了,你也會很高興的,對不對?
涼固雖然在西疆,但是因為戰亂時刻,街上的外邦人畢竟少了很多,隻是偶爾出來一兩個罷了。大多還是中原人,但明顯,他們的穿著打扮更接近外邦人了。如今這裏確實是冷的很的,我們也隻能買了新的衣裳來穿。
這身行裝,比起我騎馬穿的衣裳,還要緊俏許多。窄袖交領棉襖,領子上是白茸茸的兔毛,柔軟暖和,袖口也是加了兔毛的,棉襖上是簡單的暗紋刺繡,交領處紅綢係扣一路而下到了腰間,幾顆瑪瑙珠子泛著紅光妖嬈的很。下身便是紅紫高腰燈籠褲,腰間金邊寬束帶纏了幾次,在前麵係了個蝴蝶結,剩餘的部分自然垂下,腰間便沒了其他的裝飾,簡單的很了。腳上穿著純黑色的高筒牛皮靴,隻有邊沿上有銀色秀紋裝飾,也是簡單的很。
平安知道我連夜趕路,身子有些撐不住,便拿了雪貂帶帽披風給我。就這樣一大早我豁然間出現在了將軍府。
我一路上聽平安說,景琛雖說是監軍,但是,大將軍已經是將他看做了排憂解難的戰爭盟友。平斷城一戰,更是景琛做的主帥,大獲全勝。大將軍也是將平斷城的功勞悉數上報記在了景琛的頭上。所以景琛也住在了將軍府裏,方便與大將軍直接商議軍事。
我聽了隻覺得他厲害,更多的是擔心他的身子是否吃得消。
走到將軍府的門口,我們便被士兵劫了下來,我帶著厚厚的帽子,被那圈毛圍得嚴實,看不清具體的情況。
隻是後來,大門打開,走出一個年輕的士兵,見到平安帶著驚喜和驚訝喊他安護衛。
“長恒!你在啊!你在就好,這幾位大哥都把我們當小人擋下了!”
“長恒?”
我抬頭,小聲嘀咕了一番。
“夫人,這是長恒,是小人的弟弟。”
我抬頭看長垣,又看看長恒,果真有個三分相像。
“姐姐,安大哥,你們怎麼來啦?!這是我們的人,怎麼都攔下啦!”
門衛都連連應諾,我們便跟著長恒進了府。我跟在長垣身後,慢慢的走著。
“這位是?”
我舒了一口氣,長恒終於看到我啦……
“這位是夫人!你一向不再府裏,恐怕還不認識吧!”
“夫人?”
我抬頭,將帽子拿下來,看著他,長恒隻是十六七歲的模樣,看著我,隻管摸摸頭,好像很難理解的樣子。
對著他略顯懵懂的神態,我不禁對著他笑出聲來。
他就那麼直愣愣的看著我,眼波流轉,我竟然一時間的不好意思起來。
“臭小子!看什麼呢?!這可是夫人!”
平安一下子拍在長恒的腦門上,他“啊”叫一聲回了神,卻又是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我們,磕磕巴巴道,“你——你們——夫人?!”
“什麼你們!是我們!我們夫人!你小子小聲點。我們是偷偷過來的,還不想驚動了旁人。”平安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想了一想又補充道,“真的別告訴別人啊!夫人想給少爺一個驚喜的。”
“好!好!我絕對不向旁人說的!少爺知道了一定高興死啦!怪不得少爺這麼惦記著夫人!為了夫人都去屠城了!夫人當真的漂亮啊!就像,就像畫裏的人兒!”
他說的神采飛揚,我卻暗暗吃驚,什麼叫為了我去屠城?!
“渾說!少爺滅了一城是軍事需要!怎麼叫做為了夫人!你真是說了混賬話!又是聽哪裏渾說的,這種話也敢在夫人麵前說!”
長垣打斷他的話,憤然怒道。
我聽了也覺得是,這事情可當真跟我沒什麼關係的啊!難道就因為我寫的信他可能沒收到生氣了就滅了一城,我也忒有能耐了……若當真如此,也別派兵啦,哪天我少寫幾封信,估計整個西疆大汗國土就讓景琛滅幹淨了……嗬嗬……
我暗地裏咂咂嘴,低了頭不說話。
“是,是我渾說啦……”長恒也不好意思起來,想了一會,又說,“如今夫人來了,我們自然是高興的,我帶夫人去後麵長春閣歇著,讓人打掃了房間,夫人便搬進去住著,大將軍和少爺去巡視戰馬了,恐怕要晚些才回來的。您跟我來吧。”
說著,將我們領進了後院,卻是繞了一圈,我有些納悶,平安自然也覺察到了。
“怎麼走了遠路,穿過那個伴香園不就到了麼。白走這麼大的冤枉路。”
平安呐呐道。
“這……”長恒顯得有些局促,“前麵總是有些不方便,平日裏我們也是繞過那個院子的。還請夫人恕罪了。”
“無妨,想來是什麼緊要的地方,這也走不了多少路的。麻煩你了。”
“哪裏的話!夫人,這邊請。”
我們隨他進了一個院子,我隻能感慨,沒有女人的男人堆裏當真找不到幹淨的地方……
長春閣雖是幹淨的,但總是缺少了人氣,那草長得也是很旺盛啊!
長恒看來也是很不好意思,對著我幹幹笑幾聲,平安臉色已經不大好了,更多的是別扭。
“我記得前麵的伴香園幹淨的多了,怎麼隻能到這裏來住了?!”
“算啦,比起露宿街頭,已經不知道好多少倍了。這也是別有一番韻致了。挺好的,我很喜歡就是了。平安,你和長垣去客棧,把我們的東西都拿過來吧。”
“是!”
長垣隻管領命,與平安一道出去了。長恒帶著我在院子裏逛了下,我大體有了些了解。
“我夫君的住處……”
“少爺是在前麵的院子裏住的,離這裏不遠的,夫人過了那邊的院子便是了。”
我順著長恒指的的方向望去,當真是不遠的,中間隻是隔了那個幹淨的伴香園罷了。
“夫人,我帶您過去看看。”
我剛剛同意,便聽到有人叫長恒的名字,我抬頭便看到兩個身材魁梧的兵士手裏腰間配著長刀笑嗬嗬的走了過來——那笑容真有感染力。我心裏默默的念著,想來這兵士們都是喜怒哀樂表於麵的,笑得真灑脫。
“你小子竟然偷偷跑到這裏來啦!讓哥幾個好找!”
其中那個子稍高的人看了我一眼,滿是驚訝,重重的拍了長恒一下,長恒驚叫一聲。
“這麼漂亮的小娘子竟然讓你藏起來了!在這裏會佳人來啦!”
我愣了一愣,方才反應過來,想來他們是誤會了。
“不過你小子豔福不淺,這麼漂亮的小娘子,連那景夫人都要遜色上不止五分!”
我抬頭,盯著他看,怎的,這人認識我?若是認識怎麼又會把我跟自己比來著?
“張茂!”長恒緊走幾步隔在我前麵,吼道,“你放尊重點!這是景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休要在這裏放肆!”
“這……”
“無妨的。”我走到前麵,對上他們尷尬又驚詫的目光,笑笑,“你們認識我?”
“不!不!小的們不曾見過夫人尊容!”
那稍矮慌忙應了,我越發覺得奇怪。
沒等我再問,張恒便急急開了口,“你們來找我是做什麼的?”
“是張大人讓我來找你,說是有關糧草的事情,事情緊急,還是快跟我們走一趟的好!”
那稍矮的人也趕忙應了,我想,關於糧草的事情確實不是小事,看著長恒為難的樣子,便也不好再讓他帶我逛園子了,便朝他點點頭,他明白,便囑咐了我幾句,跟那兩人走了。
百無聊賴,我隻能自己逛蕩。這偌大的將軍府當真沒什麼女人,除了帶著兵器巡邏的兵士便是兵士……
唉,男人雖多,可是沒瞅見一個比得上我家懷錦的~
越想越得意,越想越歡喜,越想越想見啊!不行!我要摸到他房間裏,讓他一回來就見到我!我要好好抱抱他,好好看看他!
說幹就幹,我立馬決定自己摸索著去景琛所在的院子。腹部著實有些難受,我也著實不想再多走幾步,便拐進了伴香園……當然,我自己是知道的,我是真的好奇這個院子裏倒地有什麼。這偌大的將軍府,一個伴香園,一看便知道是女眷住的地方,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還有佳人作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有這等豔福。
什麼好奇心害死人這句話,我壓根就沒想過。一個院子,也不至於吧……
我眼波一轉,躡著手腳,便溜進了院子。隻見這院子裏當真是收拾的幹淨的,門口那一排落了葉的竹子上滿滿的積雪,煞是挺拔,一座矮矮的假山後麵,想來就是那主人的住處了。山後麵的地上還有積雪,踩著咯咯作響,安靜中,我便聽到傳來的說話聲,想來是幾個年紀不大的丫頭,我趕忙躲在山石後麵,將衣袍抱了抱,細細的聽著。我當真不是故意聽牆角,隻是有些心虛。
“你說,夫人這一胎若是個公子該怎麼辦?”
“那自然是好的!我們夫人是有這個福氣的!你說是不是?曲兒?況且,大人這麼疼惜夫人,夫人的好日子還在後麵呢!”
“歌兒,你說,這有段時間大人沒來過了,可是把夫人給忘了?”
“不可能!看這麼多的補品,可不是給夫人的麼!大人不過來是因為害怕傷了夫人肚子裏的寶貝!”
“可是……也確實很久了……自從夫人懷了孩子,大人就沒有來過過夜了吧……這都近三個月了,夫人肚子都顯懷了,大人見了也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畢竟,大人家裏還有正牌的夫人。”
嘖嘖嘖,想來這裏是住著的是個外室了,算是金屋藏嬌?如此一想,我又覺得這麼些補品想來也是給那孩子的了,要不,這位大人怎麼也不好生陪著這位夫人?唉,又是隻聞新人笑,不知舊人哭的苦情戲啊。那位原配也不知作何感想。我心裏暗自嘀咕。
“胡說!什麼正牌的夫人!據說結婚都快一年了,都不見肚子有動靜!哪像我們夫人有福氣,一次就給懷上啦!若是大人還待見那女人一分,也不會讓咱們夫人懷了孩子!等咱們夫人生下小少爺,那女人還不知道臉色有多麼好看呢!說不定早就羞憤的躲了哭去啦!說來說去,夫人有了這肚子,就是個寶貝!”
“也是。這是大人第一個孩子,可是要寶貝著了。”
“那是自然的!我還聽說,大人與那女人本就不和,說不定咱們夫人就母憑子貴,當了當家的主母也說不定!夫人生的漂亮,定比那相國的千金還要漂亮,還要適合當景夫人!”
“對,歌兒你說的對!大人愛惜的人是我們夫人才是!”
……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他們還在說些什麼,我隻知道,他們口中的相國千金是我,他們口中的那女人是我,他們口中的那個大人是我心心念道的相公,他們口中的夫人是我相公的女人,他們口中的小公子將會是我相公長子!
我眼前似是失去了景色,變得黑乎乎的一片,卻又變得模糊冒著莫名其妙的星光,我緊緊閉了眼睛,手指緊緊扣著山壁,整個身子靠在上麵,腿上卻沒了力氣,整個身子慢慢的滑到了雪地上。我不知道我現在在想些什麼,隻是覺得冷,冷的我四肢百骸似要凍結了去,動一動都會四分五裂。心裏如同墜了冰窟,冷得我渾身打顫,我聽不到心跳聲,聽不到周圍的聲音。
唯獨那一聲嬌羞的嗔怒讓我渾身一震,我努力的呼吸著,試著探出頭去,下身卻動不了。我隻能攀著山壁,像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偷摸著向那裏望去。我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唯有那一身華服的女子,還有那微微隆起的肚子生生刺穿了我的心,將我整個人撕裂了一般。渾身都在叫囂著的痛。
我耳邊嗡嗡作響,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手掌紮到雪裏,卻沒有涼的感覺,身子格外的沉重,我在雪地裏掙紮著起來,卻是沒了力氣。明明冷的難受,渾身卻又是出了一層汗,即便穿得暖和,但是冷風似乎灌進我的衣裳裏,如寒刀般割扯著我的皮肉。我想叫,可是嗓子似乎塞了棉花,我呼叫不出,胸中空落的很,卻又好似憋了一口氣,憋得我眼睛生澀難耐,大滴的淚水滾落,融化了那平靜的雪。
咽喉一陣腥甜,我緊閉了嘴巴,終是憋不住,我忙用外袍捂住了,隻覺得粘稠濕熱,血腥味彌散開來,外袍的裏錦站滿血水,肆意的彌散開來。
我嗤笑,雙手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過了許久,終於感到了一絲疼痛。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長春閣的,我隻是知道,等我清醒了過來,我已經跪在長春閣屋門的石階上,雙手扶住木柱,眼前滿滿的嘔吐物。
胃裏一陣翻騰,我終是憋不住,卻什麼也吐不上來,隻是幹嘔的厲害,嗓子也痛的要命,似是被刀割了千百道,疼痛滲到了骨子裏。眼淚啪啪的滴下來來,青石的地麵染上了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