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我來找你,然後呢……(1 / 3)

府裏的日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看我養的迎春花,開著焦黃的朵,池塘裏的魚也開始變得快活,荷葉繾綣,荷尖嫩綠。

張姨娘會來看我,在我屋子裏繡些花樣打發時間,奈何我不是女紅的料,在她的指導下,我將鴛鴦戲水秀成了兩隻四不像,再不肯拿出來顯擺了。

我便拿了筆杆子,為她畫秀樣,她欣然收了,送了我好多肚兜,當真漂亮。想到她那時亮閃閃的目光,我一陣羞澀,但想到她與景琛,心裏又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文思和平安越發的熱乎,吵吵鬧鬧,頗有些喜劇效果。不過我看得出,他倆郎情妾意,我盼著景琛來了給他們做主,雖說我舍不得文思那傻丫頭。

文思有了主意,我便打起了文源的主意,奈何我眼光太高,文源心思細膩,人模樣好,更是一把管家的好手,定當配個極好的,因此總是挑不得稱心的,還是等景琛回來一起商量來得實在。

柳漫愛嚼舌頭,被我遣去了浣衣處,洗了十天的衣裳,如今老實多了。

我望著天邊,卻看不到那抹白色——多久了,我的信兒石沉大海,竟再也沒了回音……

我依舊每日寫著信,細細的記錄我一日的行跡,告訴他,我有多想他。裝信的盒子由小盒子變成大盒子,如今已經裝進了箱子,一摞一摞擺的整整齊齊。

可是日子還是如此的平淡著,心裏卻再也平淡不了,竟漸漸變成了一汪死水,我心裏越發的不安。我隻知道,又過了三個來月,我看著滿箱子的信件,心裏越發的苦悶。我每天寫著信,卻沒有辦法送到他的身邊……

突然有一天,平安告訴我,在一場生死戰役中,景琛攻破對方的城池,下令屠城。我聽了隻覺得胃裏翻騰的厲害,將吃過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直到後來再吐不出什麼東西,隻能不停地幹嘔。

我癡傻了好些天,思來想去也覺得我的夫君不是如此狠毒的人,怎麼可能去屠城?!可是想到這件事情已然傳遍了整個孟梁,大家為此歡欣鼓舞著,我也隻能確定,他確實幹了一件令我毛骨悚然的事情。可是我還是怨不了他,最後隻能堅決的支持他,朝堂的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終究是不理解的,我想他如此做都是有原因的,我信他。

雖然相信他,但我心裏卻依舊翻騰的厲害,我一直都覺得,這不是他的本意,想來,他也是很無可奈何,心裏定是比我要難過千倍萬倍的吧。我好想去見他,好好的陪著他,告訴他,我相信他,他還有我,不要難過。可是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越是如此,我的心越是平靜不了,我好想見他,好想去見他,好想去擁抱他去陪著他。即便漫天黃沙,即便刀槍血雨,我也想去見見他,哪怕看他一眼我也心滿意足。

這個念想一旦出現,便不聽我使喚,越長越大,越來越沒了邊際,直要撐破我的胸膛它才罷休。

我終是受不住這份煎熬,我決定要去找他。

我知道,這個事情是不能早早的告訴他們的,他們一定不會同意我去的,所以,我隻能暗地裏先準備著,先斬後奏的效果會比較好。所以,我借著帶文源他們逛街的時候便買了不少出門的東西回來,更是旁敲側擊的問了平安不少西疆的事情。想來,這次大汗兵將損失嚴重,最近也會安生,弄不出大風浪來,我若是去了,也算是安全的!如此一來,我就更加興奮了。

“小姐,您還寫呢?府上的信鴿都沒了,也不知道姑爺怎麼想的,難道都給扣下了不成?都沒有飛回來給信的……還是說半路被人給射下來烤了吃了?”

文思帶了點心過來,見我剛剛收好寫完的信,順嘴便嘀咕上了。

“可能他很忙的吧。戰場上的事情,我們怎麼會知道。那些鴿子可能全都去送戰報了呢。顧不上我們這邊也是可能的。”

我看著那上百封信,心裏也是不痛快。若說我這些話隻能是說了安慰人的,連我自己也是不相信的,那麼多的信鴿,難道就不能抽出一隻來給我遞個信麼?

“小姐就是死心眼。”

“文源呢?沒見她啊。”

“小姐,您不是讓她管賬去了麼。也不知道您怎麼想的,最近府裏的事情都留給我們幹了,您倒是真是清閑了。平時還嫌沒事情做呢。您這是憋得難受,改了脾氣了?”

“臭丫頭,我不收拾收拾你,越發的能耐了。竟然念叨起小姐來了!去,把平安叫過來!”

“是!我這就給您叫去!”一聽見平安的名字這丫頭就樂嗬了,屁顛屁顛的就跑出去了。

不一會,平安便進了屋子。

我朝他細細看了一眼,讓他坐下,他先是猶豫,在我一再堅持下也就坐了下來,就是不大自然,拘謹的很。

“西疆怎麼樣了?夫君那裏可還好?”

我滿臉堆笑,親手為他沏茶,將茶杯推到他麵前。我看到他眼角一抽,臉上笑得特別……別扭。我看著他伸出袖子擦了擦沒有汗的額頭,顫顫巍巍端起茶杯剛要喝又慌張放下。

“好,一切都好。前幾日尚副將受傷回來,帶話說西疆那邊局勢大好。西疆大汗如今失了平斷嶺,已經反攻為守了,想來少爺也能舒一口氣,不到一年,這仗就要結束啦!多虧了平斷城一戰!”

他說得自信裏透著自豪感,我卻是知道平斷城的,就是景琛屠城的那地方。平安看著也並不為意,想來男子與我們女子的想法確實是不同的了。

“那景琛如今在哪裏駐紮了?”

“如今少爺在西疆以西的涼固。如今我們的軍隊已經完全控製了西疆,涼固算是前沿,指揮作戰方便,現在有很安全,夫人放心便是了,少爺絕對安全的!”

“哦……那去涼固要很久的吧……往日鴿子送信都要飛好久的……”

我呷了一口茶,若無其事的問。

“那是當然的!從郢京去涼固,快馬加鞭,日夜不停的趕路,都要近二十天呢!依照我以前在那裏住過的經驗來看,如今這裏天開始轉暖,那涼固恐怕還是冰封萬裏的。”

他又警惕的看了看我,“夫人,您問這些是?”

我不說話,隻是對著他笑了笑,將桌上的點心推到他麵前。

他立馬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夫……人,夫人!您可不能啊!郢京距離涼固路途遙遠,況且西疆如今戰亂,您……您萬一有個閃失,我如何向少爺交代啊?!”

“嘖嘖,我何時說過要去了。不過你既然這麼說了,我倒是想要去看看了。況且涼固那裏你熟悉,我還怕丟了不成。而且你都說了,西疆已經在軍隊的控製下了,很安全,不是?”

“可是……”

“沒有可是的,我想念我的夫君,你是知道的。我想要見他。而且,我們的關係本就牽絆磨難,如今,我又收不到他的信,心裏總也不踏實。我如此守在這裏,他若是忘了我,我該怎麼辦……”我紅了眼圈,抬頭看他,楚楚可憐,“你跟了我這麼些日子,我性子怎樣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我下了決心,是改不了的了。你若是不帶我去,我自己也是要去的!所以,你沒選擇。”

“算是你幫幫我,可好?”

我終究是擠出了些淚來,一副委屈的模樣。

“小姐!您瘋了不成啦?!”

我抬頭,撞上文思和文源那驚慌憤怒的表情,心裏暗叫糟糕,他們可是不好糊弄的啊!

“小姐!這路途遙遠,不知又會出什麼意外,您怎麼能這麼大意?!我們是不會答應的!”

“對啊小姐!我說最近您出門怎麼總買些創傷藥什麼藥的,感情您早就打算好了啊?!我和文源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文思黑了臉,轉身對上縮在一邊的平安,吼道,“平安,若是你敢帶小姐去!我就跟你沒完!”

“沒完最好!我想平安還巴不得你跟著他這輩子都沒完了呢!”我起身,繞過兩個丫頭,擋在平安前麵,“你們越發能耐了!我決定的事情也是你們可以評斷的!”

“小姐!您不能啊!”

兩個丫頭說完便跪下了,我扶額長歎。

“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可是我決定了便沒有反悔的道理。若是你們逼我,你們是知道我的性子的。與其如此,你們不如給我準備好了東西,讓我帶在路上的好。都給我起來!”

文源和文思自然是清楚我的性子的,我決定的事情,他們也是改不了的。萬一我發狠自己跑出去獨自走了,就更是沒得辦法了,他們也不敢逼急了。

“平安,你功夫如何?可是會藥理?”

“小的自小學武,功夫雖不能說以一敵百,以一敵十是可以的。小的也懂些藥理。”

“好,那你帶我去就行了。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宜早不宜遲,中午吃飽了我們就出發。”

“小姐!”

“小姐!您若是執意要走,就帶上奴婢吧!路上也好照顧您啊!”

“對啊夫人,小的定會保護夫人,但有人照顧著,也總是好的。”

“文源,文思,你們可會騎馬?可會舞刀弄槍?可會些拳腳功夫?”

我淡淡掃他們一眼,我這次是不會帶她們去的,不說路上如何,便是這府上的事情,我也不會不管的。這段日子讓他們學著打理府上的事情,就是為今天準備的。我自己做了甩手掌櫃,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放鬆,一旦府裏亂了,我如何跟老爺,老太太交代。即便到了涼固,也不好跟夫君交代。

“這……”

“不用這了,姑娘我也不是那個大家閨秀,十指不然陽春水的人。我的馬技是敏皓哥哥親手教的,自小玩的,我不覺得差到哪裏去。我雖不會什麼功夫,但防身的我還是會些的,也不覺得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況且還有平安守著,你覺得我就那麼容易被人給劫持了?”

“可是……”

“沒可是的!你們兩個趕快把東西給我收拾了,去找楊老要幾匹好馬來,午飯後我們就出發!”

“小姐!”文思看勸我不行,便隻能由著我去,轉頭又對上了平安,“若是小姐有個差池,我定要你陪著!”

“是!我絕對拿命護著夫人的!我再找上長垣一起,她功夫了得,也是大小跟我們一起拜師學藝的,畢竟是個女子,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的!你放心就是了!”

我看著他們隻覺得好笑,想來平安將來也是個怕老婆的吧。

“小姐,我知道您這次是鐵了心要去見姑爺了。隻是,我們兩個不在您身邊,您要多加小心了。我會把想到的東西都給您準備了,一路上,可不能出閃失。”

“嗯。”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這次是自己任性了,兩個丫頭也是心裏憋屈,我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想他,我想見他,管不了許多了!

之後,我們騎上馬,帶著文源與文思準備好的包袱,便向著涼固而去。看著他們那擔憂的目光,我隻是爽朗自信的笑,希望他們不要太擔心才好。

長垣是女子,雖然有一身武藝,但也沒有跟著景琛上戰場。我後來才知道,長恒已經出嫁了,隻是會時常回來,幫平安他們訓練下護衛家丁什麼的,所以,我平時也沒有注意到這樣一個人。畢竟景琛身邊的人我向來是弄不清楚的,隻知道平寧和平安兩個罷了。

長恒是個寡言的人,一路上也沒有說什麼話,但是她辦事幹淨利索,也是個細心的人,我對她還是蠻有好感的。

我們一路出了郢京,周圍繁華不再,看著周圍的景色慢慢變換,空氣間漸漸轉涼了,我知道,我們離涼固更近了一步。

我畢竟養尊處優了這麼久,確實有些吃不消,平安他們顧慮我,也不敢走得太快。我們走走停停,等到進了涼固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我們風塵仆仆的進了一家客棧先住了下來,我一沾那床鋪,便趴在了上頭。不是我多嬌嬌,是是在受不住了。大半年前的那次流產後又病倒在床,身子本是調理好了,誰知這一個來月的奔波,竟是複發,如今月事還在,生生是止不住的痛。

我蜷縮在床上,長恒自然知道我的毛病,準備了幹淨的被子將我裹好,又去取了湯婆子給我,我抵在腹部所在被子裏好好的歇著,屋裏炭盆裏炭火燒的旺盛,不多時,身上便暖和過來,卻隱約發著冷汗。

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立馬跑過去見他,明明思之念之,卻要忍著等著,真是煎熬!

隻求快快好起來,我想見他,想他,想他,想他。

這一等,便整整過了兩日,我日日三頓藥材乖乖喝著,湯婆子好好抱著,竟沒有哪次比這次更希望快快好起來,急迫的令我張狂。

第二日,我一仰頭將那苦稠的藥喝下去,便迫不及待的將準備好的衣裳穿好。坐在梳妝台前,看清那消瘦的臉,心裏不覺有些失望,如今臉色蒼白,下巴尖的可憐了,沒一點圓潤。他還說想看我胖乎乎的樣子,這下要失望了吧。

長垣是個手巧的,我看著她輕巧的將我的發綰起,姣好的隨雲近香髻。我將那根翡翠簪子取了仔細的插在發間,又細細的摩挲了一陣。我想讓他看看,這支簪子,我真的很喜歡。而後在臉上敷了一層腮紅粉,塗上唇脂,將蒼白稍稍遮蓋,又畫了兩彎柳葉眉方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