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陳?”
T先生看到因為熬夜而導致有些憔悴的陳,平靜地問道。
“和你一樣。”
其實T先生也和陳一樣的憔悴。
“我有事情要你和談談。”
“其實我也有事情要你談談,但是還是你先說吧。”
“研究所的人找上了我了,這是談話記錄,你自己聽聽吧。”
T先生丟過來一個金屬盒子。
“其實我不想這麼做的……”
盒子的裏頭傳來了亞當的聲音。
陳靜靜地聽著這一切,同時大腦也在不斷的思考著對策。
“看起來,我好像突然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搶手貨啊……”
陳自嘲了一句。
“你不必這樣,我們現在的談話隻有我們知道。”
“我知道,研究所沒必要撒這樣的謊。再說了額,就算知道又怎麼樣。所有的人的手都指向了我,不論是抱有好意的還是惡意的,T先生。”
“陳,你很聰明,所以有些事情你早已察覺到了吧……六年前你進入這裏時的體檢報告,其實一切正常,你本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實驗品的。但是那個檢查報告的人,受了我的賄賂,用其他的數據替換了報告上的內容,所以才導致了你現在的樣子。”
“我不願意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成為一個實驗品好獲取那些所謂的利益,所以我很感激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不必擔心我會恨你,我已經說過了,我很信任你,T先生。無論是現在還是今後,我都會一直信任你。”
“謝謝你的信任,陳。”T先生單手扶住了額頭,“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希望你能仔細聽完,然後再告訴我你的選擇。”
“嗯。”
“六年前,我還沒有和你見麵之前,其實我剛剛參加完了一場葬禮……”
那是T先生的妻子和女兒的葬禮。
T先生的親人,早在六年前就全部去世了,原因是一場至今無法得到答案而隻能歸咎於意外的案件。
“似乎,我的直覺又對了…………”
陳找到了另一個問題的答案。
“我的女兒是為了保護另一個人死的,那個被保護的人,就是殯上。從那以後,殯上就成為了我女兒的替代品,變成了今天這幅模樣。”
“你收養了她?但是她一直說你是她的親生父親。”
“我不知道意外發生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殯上和我的女兒,似乎合為了一體。”
“什麼?”
“殯上和我的女兒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她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這成為了這件事發生的可能。”T先生的臉顯得更加滄桑了,“你是否聽過一個詞「鏡像神經元」?”
“知道……”
陳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了。
人生來就要和其他人產生聯係,所以人類的大腦在進化的過程中已經找到了一種巧妙的方法,確保人類能產生這樣的聯係。
在人類的大腦中,有著專門的腦細胞負責處理這些事,它們的名字就是「鏡像神經元」。
它唯一的任務就是注意觀察其他人在想什麼,感覺什麼,在做什麼。
鏡像神經元分布在整個大腦中,幫助人們理解其他人所有的經曆。
當罪案發生的時候,年輕的警探進入了現場進行勘察,這個時候,鏡像神經元就開始被激活了。
警探看見一把帶血的刀插在死者的身上,那麼大腦中的鏡像神經元就會開始工作。
這時警探的腦海中會浮現出一幅犯罪者拿著刀刺入死者屍體的畫麵,甚至他還會感受到死者所受的痛苦,即使他沒有被刺。
當這一切過去,警探又會開始思考犯罪者為何這麼做,他的動機,他犯罪時的心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警探沒有意識到之前大腦自動思考而得到的。
所以鏡像神經元能夠幫助人們理解其他人的行為,同時也能讓人們去學習其他人的一切,直到完全變成像另外一個人一樣。
“醫生說,殯上可能遭受到了某種的打擊,以至於她大腦內的精神係統有些混亂,讓她無法分清楚自己和我的女兒的區別。確切的事,這種打擊很有可能是因為我女兒的死。我的女兒是為了救殯上而死,這種情況導致了殯上的愧疚感,讓她拚命想補償這一切。我的女兒已經死了,但是殯上卻無法接受,她學習著我的女兒的一切,終於變得除了在肉體上不同之外,整個人的靈魂已經幾乎和我的女兒一模一樣了……”
“這就是你不願意回家的原因嗎?你在逃避這一切。”
“殯上不是我的女兒,所以那裏也不是我的家……”
“那裏是!我們是家人,為什麼要那麼拘泥於血緣?”
陳吼了出來。
“現在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了嗎?”
“我想,我好像明白了。”
去信任一個陌生的存在,並且不去想那可能出現的任何風險。
這樣的事情,大概像陳這樣多慮的人是無法做出的。
陳明白了一件事。
他本身並不排斥作為一個實驗品存在,在受到研究所開出的條件的誘惑的同時,他還在恐懼著死亡。
從總體上來看,他個人傾向去像一潭死水一樣活著,所以再怎麼糟踐自己的生命都好,隻要不要去將整灘死水的存在都抹消掉就好。
但是,現實總是一步一步的壓迫著人做出選擇。
“T先生,研究所可信嗎?“
“有區別嗎?反正你是不會輕易相信人的吧。”
“說的也是呢。那麼,我接受研究所的計劃。”
“會不會太快了?”
“不會。”
說著,陳就要去打開房間的門,企圖離開這個充滿著壓迫感以至於令人難以呼吸的地方。
陳已經被某些東西綁住了……
一些好的東西,一些他所珍視的東西。
這些東西令他無法再甘於充當一灘死水,對他來說,這樣就夠了。
“謝謝,陳。”
T先生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你在侮辱我嗎?”
“不,隻是真的很感謝你這樣做。”
“我隻是在學習你罷了。我們不都是這樣的人嗎?”陳的手觸碰到了門把手,“忘了說了,原來這棟房子是這樣的呢……六年來我一直沒有機會來到裏麵好好參觀一下,真的很漂亮。”
“真的,對不起。”
T先生將整個頭埋了下去。
陳一直沒有機會到T先生的家,也就是殯上和露娜居住的地方好好參觀一下。從六年前,他就一直被警告著禁止靠近正常人居住的地方,他明白這一切是為了那些正常人的安全,並且他也願意這樣做。當局並不沒有完全禁止暗血者與正常人的交流,所以陳可以在被允許的情況下進入了房子,但是也隻能在大廳稍稍待一會兒。
當然,這樣的後果是他從來無法到房子的深處去一探究竟,這是一個困擾了六年的問題。
他一直在追求的各種各樣的答案……
“我該怎麼做?”
陳一如既往地問起了自己。
當陳打開了自己麵前的那道門後,他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該死的!”
這是他昏過去之前的唯一念頭,他的病又開始侵蝕他的身體了。
………………
一切已經駕輕就熟了……
陳費了一會兒的功夫,迅速弄清楚了自己的處境——夢。
數年來的發病經曆,讓他明白了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好久不見。”
麵前,一顆頭顱翻動著它的顎骨對陳進行了問候。
“黎,還要十分鍾我就能從這裏離開,如果你要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話,請快點說。”
陳的視野中,除了那顆頭顱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泛著無法看清無法驅散的黑色煙霧。
“沒有,隻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陳很清楚黎的產生原因——約翰之死。
“什麼事?”
“你清楚你麵對的是什麼嗎?”
“知道啊,不過是威脅而已。”
“我以為你不知道呢,所有的一切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甚至包括你現在的選擇。”
“那又如何,我隻是更好的活下去。”
“這就是你的借口嗎?研究所的計劃,也許從六年前就開始了。從你進入這座城市開始,他們就在計劃這一切了。我不明白的是,有著參與計劃嫌疑的T先生,為什麼你會這麼信任他?”黎的空洞的眼眶中突然迸發出了一絲火焰,“他們知道你的性格,所以放任你六年在這座城市裏生活,順便還為你安排了所謂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為了讓你留下羈絆,好以此來威脅你。如果你拒絕參與這項計劃,那麼你的家人很有可能遭受到一些你無法接受的待遇。全部的全部,都是已經計劃好的,即使這樣,你也要接受嗎?”
“已經夠了!黎,你知道嗎?為什麼你一直無法成為約翰,我以為你能像約翰一樣的,畢竟你們有著相似的軀殼。但是我錯了,你那毫無一物的顱腔內,充滿著不信任。約翰絕對不會像你這樣。”
“我就是你,隻是你一直不能接受罷了。”
“你忽視了一件事,就是我不接受的話,我還能做什麼?”
“你終於說出了這句話呢。我以為你真的是為了那些人著想,結果……”
“隨便你怎麼說吧,生命是寶貴的,不管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這就是我的答案,所以我會去完成屬於我的任務,盡量不給別人添麻煩,特別是我的家人。”
“意義不明的話,我實在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黎的形象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對了,除了你的家人,也還有其他的東西在關心著你,你的努力並沒有白費,至少在我看來它們比人類好多了……”
“我知道了,下次再見。”
“再見。”
夢出現的很快,消失的也很快。
與黎短暫的對話讓陳明白了一件事:一切的確就在研究所的掌控之中。
無論陳做出任何選擇,似乎都是在研究的預料之中的,這同樣意味著研究所有著對付陳的高效策略。
所以陳最好識相點,做個牽線木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