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漫過雕花的窗葉接上屋中透亮的燭火，他的指尖劃過竹片上的字痕，四更天時，聞及瓦上一道極輕的聲響，他擱下手中的藥書拂袖而起，燭光漸次引亮他衣服上藍色的花團。
黑影一閃而過，微旋的風帶動嫋嫋香霧在兩人間散開。
“得手了？”他雖問，卻是肯定的口吻。
“是。”黑影自懷中抽出一根色澤瑩潤的玉筓，雙手奉上。他下去一步接過玉筓，餘光瞥見黑影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一展手中折扇，扇麵掩去了他半個容顏，燭光透過玉筓在他眸中映出一抹淡綠，他說：“小顏的事你不必在意，我自有安排。”
聞言，黑影眸中暗光微湧，“大人你……”
“小裳喝了藥已經睡下，你幾個月不見她，去看看吧。”他卻揮手，示意黑影退下。
黑影再沒有猶豫，飛身一晃，已融入了雪光上的夜幕。屏風後轉出一人，紅衣紅袍，臉上覆了一麵銀色麵具：“事先不同他說明就擅自決定，有她在手你便這樣有恃無恐？”
“對她動手，哪怕是你我也一樣不會放過！”他握了握手中的玉筓，眉目森冷：“在我府中你也敢動殺意，你覺得是你死得快，還是我死的快？”
“嗬嗬，”紅衣人輕笑出聲，“你我不過一場交易，何必太認真？”
他將玉筓收入袖中，說：“當年尹侯王複死前曾將軍印一分為二刻於上好的岫玉上，做成紋樣相同的笄與簪。玉筓被載馳公主派人瞞天過海留在了身邊，玉簪則在尹國國破之後下落不明。如今你來與我做這場交易，你認為你的真麵目還藏得住？”
紅衣人隨意尋了處坐下，說道：“哪怕日後唐侯查出來昨日的刺客為你所派，你為了她亦毫不猶豫答應了我的要求。由此看來，堂堂相國大人唐璃的真麵目也不過如此。”頓頓，他手指輕拈胸前發梢，問：“隻是你如何確信唐侯不會殺了那個女刺客？”
“我知道卿顏不死這便足夠了，你隻需做好你的事。”
“蜃樓草！”紅衣之人嘴角微揚，“玉筓救不回載馳公主，蜃樓草能救。可是唯一能救她的蜃樓草，又必須找人試過藥性溫烈才行。你故意讓我在那女刺客身上下毒，故意讓她留在唐宮，一切隻是為了驗證那株草的解毒效用。嗬嗬，連相國大人你也變得這樣狠辣，不才著實想看一看她知曉這一切後的反……”話音未落，數十片竹簡迅疾如風撲麵而來，具是見血的殺招，紅衣人不慌不忙地以手撐地，利落起身，旋身堪堪避過，廣袖一帶，化了竹片的攻勢，竹片劈啪落了一地，“啊啦，我竟忘了她隻能記住三個月的事情。所以就算她知曉了，她最後也會忘了的！”他說。
“才思敏捷，膽識過人，又有一身卓絕武功與醫術……你實在是我朝的大患。”唐璃手握藥書的殘篇，看著穿連竹片的細繩斷成數截軟軟地散在桌上，又說：“尹國大勢已去，你再掙紮又能如何？若你能為我朝效力……”
“可惜了一本好書，也可惜了相國大人的一番好意，”紅衣人捋捋衣袖，打斷唐璃的話，“不才早年答應過一位故人，要守著他的國，如今不才早已認定了輔佐之人，所以還請相國大人另選賢士吧”，氣定神閑地回道。唐璃扔下殘篇，負手踱步至窗邊，瑩白雪光在他眸中流轉：“‘至尊東來，必亡其一’，這才是你參透的至理吧。”